她喘息着,方才憋了很长一口气。
但是在两人狭小的空间内,这种喘息似乎又显得太不对劲了。
意识到这点后,柳寻芹只好克制地将嘴闭上,她顿了顿,幽幽盯着越长歌,问道:“你是故意的么。”
“你说这水?我都快被你毒死了,哪里还管这么多。”她无辜得很。
“针上□□,倘若不碰,也不会有事。”
“……”
越长歌回忆了一下,还真是自己躲过了也要拔出来一根瞧瞧。
好奇心害死猫。
这般想着,视线又不自觉落回柳寻芹身上。
哪怕她的手抵在自己肩上,越长歌还是没有完全地压住她,而是撑起来了一些。毕竟面对面肌肤相贴,又湿着身子,着实很让人紧张。
况且,她的呼吸悉数呵在了自己的颈窝里,并不像这个人,而是很轻很温热的感觉。
越长歌一旦靠近她,全身的感官几乎都快要被调动起来。呼吸,独特的草药苦涩味道,抵在她肩上的力道,柳寻芹被砸懵那一刻略显得柔弱的神态,和此时专注于自己脸上的目光。
一切都被捕捉着。
柳寻芹盯她半晌,不动声色地问:“今日你……为何躲着我。”
她讲话时一颗细小的水珠自薄唇上滚落,仿佛滚进了越长歌心里似的。
终于,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越长歌最终败下阵来,她虚弱地叹了口气,将柳寻芹放开,自己则辗转着软着身子倒在她身旁——同样也躺在那冰冷坚硬的石上,勉强寻了一块平整地。
越长歌绕着自己的头发,绕来绕去,像是在缠绕自己不宁的内心。末了,她用术法一点点将自己身上的水剥离开来,顺便将柳寻芹也烘干一些。
她的手指最终点在了自己的下唇上,小心请示道:“本座那天晚上胡编乱造的混账话,师姐大人有大量……此等糟粕还是早日忘掉为好。”
柳寻芹双睫一闭:“为什么?”
“你——”越长歌翻了个身,突然面向她,凑过去了一点儿,眨巴眼睛问:“什么为什么?”
那衣领毫无羞耻地敞着,白花花一片,她腰一扭,恰好压成一道幽深的沟壑。
柳寻芹刚才扭头看过去。
画面像是怼到了她的眼睛。
她默默将头扭回来。
“犯得着么。”
何时这么宽宏大量了?
“以前不是——”越长歌稍微放松了一些,靠在她耳边说:“小时候,师兄打趣你和云云好配,一个正巧喜欢钻研疑难杂症,另一个则病得很投其所好。你却当场冷脸,讲着什么‘眼神不干净就拿出去洗洗’,‘把这种无聊的精力放在修行上也不至于回回垫底’的话,将人好生羞辱了一遍。我们可都目瞪口呆,第一次见你说那么长的话。”
“他讲的确实很无聊,不是么?”柳寻芹想了想,“本来没有的事。我只是在给她治病罢了。”
“嗯哼。”
越长歌一面附和,一面心惊胆战地想,那么自己昨天晚上杜撰的东西,兴许是太过离谱,已经无聊到让柳寻芹都懒得反驳和深究了。
柳寻芹心想:原来她是因为这个在躲我。
她也有些摸不透越长歌了。毕竟这女人对她做下的损事只多不少,区区这一件完全在寻常的发挥水平之内,有什么值得让她怂成这样的。
虽说是她编的。
柳寻芹有点无奈。
平心而论,她编得漂亮又动人,桩桩件件,还真像那么回事。
柳寻芹大抵不会说出口的是——那天晚上,难得自己调药时也走了神,双眸垂着,摩挲着瓷罐的手凝住,屏息听着这起承转合,一直待到她最后一个字含着笑意讲完。
可是这个故事,连编写者自己也不相信。
怀着莫名的遗憾,柳寻芹没有再说什么,她又恢复了平静:“我寻你另有别的事。”
“嗯?”
柳寻芹支起半边身子,环顾着四周的竹林,她沉默了片刻,道:“在此之前,我得先与你算算这笔账。”
“什么账?”
越长歌揉着一把老腰,娇弱地扶着一根竹子站了起来。结果人还没站稳,那根竹子却已轰然倒塌。
她手一僵,环顾四周——
后山这一角竹林,被水祸害得很惨,郁郁葱葱的竹林几乎整体往东北倾了一个角。地上泥浆乱溅,连埋藏于地下的笋子都被冲击得裸露出来。
面目全非。
惨不忍睹。
*
刚才水浪冲下来,灵素峰的护山结界几乎全碎,虽卸去了大部分的力,不至于使药田全部遭殃,而余浪仍然波及到了这一片竹林。
而自打听说这竹子叫做——“紫玉湘山竹”。
越长歌还没支愣着起来,险些又要软在柳寻芹身上,眼前一黑,缓过劲儿来后,只得自己掐着人中含泪爬起。
由于生得太繁茂,实在很难让这一片平平无奇的竹林看起来很昂贵。
不过据柳寻芹言,此竹现已在多地绝迹,灵素峰这一片应是九州岛现存最大的一片,价格不菲。
有点太不菲了。
越长老抛下一峰嗷嗷待哺的徒弟崽子,本是来卖身还债的。
结果还没还完旧的,又添了新的伤痕。
她的神情趋于麻木——罢了,无非是再供她奴役几百年的小事。
柳寻芹三番五次没有说成的那件事情,如今终于能当面谈一谈。她盘腿坐在石头上,越长歌斜靠在一旁。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再过一段时日,柳寻芹会出一趟远门,和别的长老一道儿去养天宗。她打算提前告诉越长歌一声。
“养天宗?”
越长歌若有所思:“是他们啊。这倒是有些印象。”
柳寻芹诧异道:“你何时认得的?”
“哦?谁天天跟你似的蹲在山上……还有隔壁峰几座大佛,一个比一个不爱动弹。”
“本座常年去山下关心百姓,时而去茶馆视察,时而去各个小巷子里视察,或是带着徒儿们去酒楼饭馆支持一下营生,以弘扬我宗道法,善泽众生。虽说辛苦了些,不过身为长老呢,也是应该做的。在山下辛苦走动的时候,遇到几个别宗的小弟子,亲切联络一番,知道些风声,也是很正常的呢~”
是的。柳寻芹头疼地想,她不该忽略了越长歌相当厉害的八卦挖掘能力。
这女人向来能从街头热情地聊到巷子尾,莫论整个太初境仙山,连太初境下边的镇子里谁家的狗生了,生了四胎,一公三母,兴许也能被她说道说道。
整条街烙煎饼的,卖鞋的,修仙集市上卖符箓剑器的,或是远方来售珠宝的,好像都认识太初境上下来的这位越长老。
柳寻芹想到这场面,她向来是服气的:“……嗯。”
“果然我料得不错。”越长歌笑了笑:“那地方你不喜欢,不过到底还是会被烦得去一趟。”
“没办法。”柳寻芹不置可否。她不怎么想去,确实是太烦人了一些。
“和小掌门打个招呼?”
越长歌揉了揉腰:“我正巧陪着你一块儿去。这腰一天天地都坐疼了,是得出去走动走动。”
“不用了。”
刚才被水淋了个透彻,眼下虽然干掉,但是柳寻芹披散的头发却被蹭出来纠缠的结。
她没有随身带梳子的习惯,一面和越长歌聊着,一面微微蹙眉揪着长发时,却被人一下子搂着双肩转了过去。
越长歌似乎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个机会,她手中握着把木齿梳,施施然跪坐在柳寻芹身后,捞起她的头发,愉悦道:“看来有些人纳戒里只寻得出丹药,小物件一律不带。”
“怎么不用了?出远门也不带着个会疼人的,在养天宗住的不妥帖了不顺意了,医仙大人要半途跑回来?那可影响不好。”
柳寻芹反问:“会疼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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