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睡得朦胧时,突然感觉自己的被子被掀开一角。
来自于人身体的熨帖体温,填补了因为掀开被子灌进来的凉风。
一双胳膊轻轻抱住了越长歌的腰。
“下去。”
那双胳膊一动不动。
“听到了吗?”越长歌甚是烦恼地一把坐起来,双眸一睁瞪向她:“再不滚我要抽人了!”
柳寻芹也坐起来,抬起手,自掌心中幻化出一根绿色的藤蔓。上面带着细细密密的半软的绒毛,摸起来有些粗糙。
她将那藤绕在掌心,慢条斯理地转了几圈。
柳寻芹抬着手腕,一动不动,维持着将绿藤递给越长歌的姿势。
柳寻芹轻轻挑眉,“别光说得大声。”
她拿藤蔓碰碰越长歌的脸,淡声道:“有本事你就来。”
“你根本不是失忆是不是?”越长歌一手扯住了她的藤蔓,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竟被她气笑了:“柳寻芹,好玩儿么?”
“反正也没打算瞒你多久。”她依旧是高傲的,就这么看着越长歌,见她不拿过去,便一只手解了自己衣裳半边,露出纤细的锁骨。
然而那只抬着藤蔓的手还是一动不动,末了,又一下子从越长歌手中拽过来一些。
越长歌随着那藤蔓前倾,猛地和柳寻芹凑得极近。
越长歌微微睁大眼睛。
“只准你这一次。”
柳寻芹的容颜近在咫尺,她的目光稍稍下落,盯着越长歌的红唇,而姿态宛若与她耳鬓厮磨:“随便来。就当我给你赔罪了。”
“但是我不许你轻易放开我,除非你对我不忠。可以做到吗?”
“凭什么是我?!你这人真有意思,怎么不去怀疑你自己哪一天移情别恋?”
柳寻芹的视线从她的嘴唇上挪开,转而紧盯着越长歌的眼睛。
“因为我不会。”她颔首答道,冷静中一如往常自信:“前六百年的人生中,我从未为我主动的选择而后悔过,也从未轻易变更过。我也没有怀疑你,只是先说好底线。”
越长歌活了六百多年,遇上的人数不胜数,和别人吵过的架比柳寻芹说过的话还要多。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连道歉——说出来的姿势都是这么骄傲的。
室内陷入沉默。
不知隔了多久。
她俩手中扯着的绿藤愈发绷紧,即将断裂。
只听见一声冷哼,一条绿藤到底是抽了出来,高高扬起,再落下来时清脆地“啪”声震响。
声音之大,甚至留有回音。
跪坐在床上的那个纤细影子轻轻一颤,没有发出声音。
“疼吗。”越长歌蹙起眉。
她将藤蔓丢到一旁。
她掀开她的衣物,去看那道鞭痕。
这一下抽得带点气,的确不轻。她知道的。只见一道长痕贯穿于她的锁骨,红色印子,些微破皮。
柳寻芹慢慢抬起眼睫毛,她感觉越长歌的指尖虚虚蹭过了她的伤口,像是描摹。
“有点。”柳寻芹:“但远在忍耐之下。”
她仰起头,露出最脆弱的颈部:“继续。”
不得不说,此时心疼盖过了一些生气,何况至少柳寻芹没有冷漠地一言不发了,而是确实在改善她俩的关系。虽说又利用了她的同情一次。
越长歌心里一直空缺的那块,被她稍微填补了起来。
越长歌不打算继续,她将她的衣领子拢上,又宽慰似的抚上她的脸庞。不知为何,这样的疼痛下,人几乎很难不血色尽失,但柳寻芹的面颊却微微地带着点儿烫。
怎么会……这样?
越长歌接着月色将她的脸庞看得更清明了几分。那不是错觉,的确是浅淡地晕上了一层红。
越长歌双眸一动,忽地有些讶然,她仿佛拿捏住了师姐什么把柄一般,眯眸试探道:“你在兴奋?为什么?”
柳寻芹闭上了眼,沉默片刻道:“没有。”
那根绿藤轻轻绕过她的颈部。
越长歌意味深长道:“这个对你,该不会是奖励么?别怕啊师姐,本座很包容的,毕竟写过那么多包罗万象的话本子……又不会嘲笑你。”
柳寻芹别开头,睁眼时越长歌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一分难堪的恼意。
柳寻芹碾碎了那根绿藤,化为万千淡淡的灵光收拢于手心。
“这反应,还真叫我猜中——唔……”
还没说出口的话被另一人堵住。柳寻芹似乎很不想听到接下来的话,于是她选择让她闭嘴。
她的吻是有章法的,不像越长歌之前那般奔放惹火,她从她的唇边摹到口中,一点点深究下去。
而这个不安分的女人总是热衷于打乱她的节奏,时不时这里咬一口,时不时又从唇边露出一声轻哼,又时不时勾一下她的舌尖就逃走。
柳寻芹不得不掰着她的下巴,甚至跨坐在了她的腰腿之间,投入得更深,以便将她纠正回来。
直到两人终于要窒息地分开时,越长歌感觉自己的脸庞被抚了一下,那双带着药苦味道的手,又揉上她的发梢。
“看起来消气了?”
躺下时,越长歌瞪了她一眼,而后以背对着她:“你骗我的事又怎么说?没完。”
沉默良久,窸窸窣窣一阵,那人侧身躺在了她身边。柳寻芹见越长歌没有一点想要转回来的意思,便道:“我不是为了骗你,这样能摆脱很多横在你我之间的事。”
越长歌倔强地没有转身,也未曾回答,她动弹了一下,却只是将手枕在了自己脸颊旁。
而那天晚上,柳寻芹一直没有睡着,她也知道。
74
第75章
“今日不去灵素峰吗?你徒弟恐怕为着你都急疯了。”
“不回去。”医仙大人从灵素峰的树梢坐到了黄钟峰的树梢。她的双腿垂下,微微纠缠起来,低头看着地上的越长歌。
“偶尔放下一些事,感觉也挺好。当一个失忆的人,尤其不错。”
“随你。也就你想得出来,横竖总是让别人担心。”越长歌没说什么,开始盘腿坐回原处写自己的话本子。因为柳寻芹在这棵树上,她甚至换了一片树的树荫。
“考核的事还没完,约莫只有一个雏形。如果我现在回去的话,”柳寻芹看着她道:“少说十天半个月不能过来。”
“这不是很好?”越长歌心态极好地抖了一下笔,她随意地笑了笑,没带多少温度:“你以前也不怎么过来。也亏本座生气了,你才勉强挪个屁股的。”
“习惯而已。”柳寻芹道。
很快听她又道:“不同的生活,也会习惯的。”颇有些委婉补救的意思。
越长歌不置可否:“习惯,但不是喜欢,对么?在灵素峰上怎么样却是自己选择的。”
这样的话题又不得不打止了。越长歌将话本子一甩,似乎是没了心情,于是决定任性地打止。她站起身来,踱步远去。
清晨的天光均柔地散在她身上,留下半边暖半边冷的影。
柳寻芹头一次感觉到和越长歌的交谈有些困难。但这很显然不能责怪越长歌——毕竟那个女人是和街头的狗树上的鸟都能一来一回谈笑生风的。
曾经她总觉得越长歌在自己面前有说不完的话,如今想来这并不是她们有多投缘,而只是师妹想和她说。故而都挑着一些有趣的不易产生矛盾的话讲。
仅此而已。
而她不想搭理她的时候,话头也被截断得很麻利。柳寻芹本就不是一个很善于花言巧语的人,她没办法在这种交锋中和她续上谈话。
远处的影子如盛放的牡丹一样雍容妩媚,只缺个回眸。
柳寻芹闭上双眼,却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场面。
去外宗试炼,等到抽签的那段时间总是无趣的。而这时便会倏地涌过来许多越长歌认识的同僚,打招呼的,问东问西的,想要与她交友的年轻修士……人群涌动,将越长歌推离了柳寻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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