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长歌幽幽地看了那只鸟一会儿。
信使优雅地抖了抖羽毛。
难得用它一回,想要增加点情调。
这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鸟儿的道理么?
连这只还没成精的扁毛畜牲都如此势利了。
越长歌说:“临时本座上哪儿给你找鱼干!先赊账。”
信使听懂了,它上下摇晃了一下脑袋,自笼子缝隙里展开一只漂亮的翅膀,似乎在说:成交。
青色的鸟雀叼过字条,嘴中还衔了一枝黄钟峰的野花,风骚地展翅扶摇而上,从天边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越长歌想着她笑了一下,夕阳的余晖映得那双眼睛有光华流动,分外有神。
她坐回了原处,特地将一桌好菜摆在了外头。
毕竟前边就是花海,再远方是旷远的天空,风景很是恬静美丽。
随着夕阳西沉。
围着桌子的一群小崽子已经饿到快晕过去。考虑到不能欺负小孩的肠胃,越长歌只能让她们先开饭,而她自己翘着椅子,没动筷子,含着点期待地等着柳寻芹。
等来的不是师姐,只是一封简短的口信。
明无忧大远里地寻到了越长歌,她喊道:“越长老,你不用等她了,师尊今晚一时走不脱身——”
越长歌先是一愣,“她有什么事?”
“好像在见一个女人。”明无忧小声道:“具体的不知道。”
正在切果子的叶梦期听了,微微一僵。小狐狸抬头看向越长歌。慕容安和陈跃然也一并悄悄地看向越长歌。
师尊本是亮着的双眸一愣,她飞快地眨了眨,又看着这一桌子菜似乎有些尴尬。
夕阳彻底落了,朦胧的余晖映得她的脸色黯了一下。很快,她干咳一声,重新笑了笑,亲昵地招呼着明无忧:
“知道了。你家师尊忙得还怪凑巧的。来都来了,小无忧也坐下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她俩说通的事儿,灵素峰那边还没传开。目前黄钟峰上,明明白白地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只有叶梦期。
明无忧起先还羞涩地拒绝了一下,最后还是抗不住黄钟峰的热情,最终在这里大干了三碗饭。
就算没有柳长老,因为徒弟比较多,黄钟峰这个晚宴吃得也挺热闹的,所以大抵还不觉得一桌菜的心血付诸东流。
越长歌看着那群孩子们吃得很高兴,心里也逐渐松快了一些。
而最后的最后,她坐在尚带余热的晚风里,在心底小声吸了一口气。
换做以前,她早就不由分说地,一把杀上灵素峰看看那个家伙在干什么好事了,说不定还得带着几碗饭过去撑死她。现在却不知为何,心底竟然开始犹豫——都已经说出口水到渠成了,有必要去从各个方面验证吗。
越长歌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去看一下。
66
第67章
灵素峰的药阁点了灯。乌压压一片望过去,只有那一个小点灯火通明。
阁中有些许人声响起,听起来像是在争论。
既然来了,越长歌没有犹豫多久,她屏息踱步,慢慢走到窗前,借着一道缝隙往里面看了一眼。
一张矮几,一方坐着柳寻芹,面色微冷,隐约有些不耐烦。
而另一方则比较陌生——但也不是全然陌生。
那女人身穿一袭阴气浓重的黑衣,脸上绣着蛇行的纹路,咋一眼瞧上去有些妖异,但容貌却是极美的。
她的怀里还亲密地搂着个年少姑娘,那家伙正眼眶微红,似乎刚刚哭过一场。
越长歌定睛一看,发觉那被紧紧搂在怀里像个受气包的竟然是她三天收拾了五十多顿的柳青青。
再一看那个黑衣女人就有些眼熟了。
果然是——
祭仙教的罗芳裘。
祭仙教地处太初境更西南边,瘴气弥漫蛇虫横行,兴许也间接影响了她所修行的功法。
在大复苏浩劫之时,整个九州岛因为灵力枯竭,人人自危。罗芳裘大抵少数完全不担心这件事的人,毕竟她从来不靠自己吐纳灵气,而是以蛊虫为引,淬炼别人血肉里的灵力以供养修行,如进食一般。
药阁之中一人在试图挑衅,一人冷静不耐,声量不大但是格外夹枪夹棒。
“说好的百年之约。再来一较高下!怎的,看来你如今是反悔了?还是说你觉得保不住自己如今的地位才不敢应战?”
哪里来的百年之约。柳寻芹很确定自己没说过这话,只是罗芳裘对她单方面的挑衅。
“有病。”医仙大人说话一向温柔:“没空跟你耗。”
“我还有约要赴。”
柳寻芹想到这个,最后的耐心都要告罄,起身就要走人。
“是什么约定敢在我之前?”此言一出,罗芳裘挑了下眉。
窗户突然优雅地一开。
越长歌撑着下巴抵在窗户上,唇中衔着一枝鲜花,仿佛一枝红杏入窗来。她将那朵风骚的花儿摘下,又摸着脸别在鬓间,用曼丽的声音说:“当然是要和人家赴约了……呀,这是哪个钓不到有情人的小可怜呢。”
柳青青瞧见她,暗呸了一声不要脸。
罗芳裘看这个女人奇怪的出场方式愣了一下,随即她又看看柳寻芹,又看看越长歌,终于认出来了面前这个丰姿灼丽的老熟人。
罗芳裘美目微眯:“是你?”她语调阴森森地问,“你现在和柳医仙是什么关系?果然是美色误人。如果你们医仙大人少耽于情爱,想必如今的成就还更上一步,不会做出这样短视的决定来。”
她的意思是指,柳寻芹在几年前将灵素峰药阁送给徒儿们打理,自己则不再诸多过问世事,很少接诊,也不去参加各类药宗的会面以及评委。
而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罗芳裘心里只有诧异。这位孤傲的老医仙好几百年都在这个领域苦心钻研,灵素峰药阁也是她一手建立的,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个讯息让罗芳裘产生了一些危机感。她不满于柳寻芹如此,万一她就这么草率地退休了——自己当年在用毒上被她惨败的仇哪有机会再报。
在擅长的领域被羞辱,俨然是打击很大的。
柳寻芹看向越长歌:“不是在黄钟峰么?”
那朵鬓间的花朵颤了颤,突然打着个旋儿抛了出去,恰好咻地贴到柳寻芹的心口。
只消一朵,却能花香满怀。
“哪有,”越长歌虚指她的心口,若有所思道:“分明在这里。”
柳寻芹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又在贫嘴,伸手低头接住那花,很寻常地夹在了一旁的医书里。
她看着越长歌,似乎没带什么表示。但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此老祖宗没出言反驳已是……相当默许的意思。
“呵,真腻歪。”
突然。
越长歌迎面有一道银鞭甩开,状若长蛇,险些将她绕了个死。她先撤了一步手,随后又带着灵力握住鞭身,一把将那个黑衣女人从窗户口拽了出去。
“干娘小心!”柳青青猛地扒上窗户。
罗芳裘显然早有防备,鞭身突然收拢,环护自身,捆得像个蝉蛹,隔空挡开了潮声中的清凤鸣叫。
那条银鞭受了力,自根部向外,竟一节节噼里啪啦碎去,仿佛炸鞭炮一般。只不过这并非寻常鞭子,也是一件法器,碎过以后,一息之间又重新合拢。
站定在窗外以后,罗芳裘理了理自己身上那身黑袍,整顿仪容,又笑道:“对了越长歌,听闻我家阿青说,你扇了她好几个耳光,非打即骂,时常作弄。我来太初境的时候正碰到你撵着她下山追狗——这笔债我该如何跟你算?”
罗芳裘摸了摸一旁柳青青的脸,语气怜惜:“小可怜儿,以前在祭仙教可未曾受过这种委屈。何苦要跟着柳良来这边受苦呢,随着干娘回祭仙教享福不好么。”
柳青青低头:“我……”
说着说着,罗芳裘眸光一凌,再次抽出长鞭时,夹着阴冷的毒风,冲着越长歌射来。
峰上的小草被那毒风一熏,在瞬息之间化作枯焦,变成一片黑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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