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幽灵后的我天天看自己被绿(31)
像是一簇迎着朝阳盛开的花。
姜兴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地收回了手:“下次记得换个口味,我喜欢吃草莓味的。”
陈一认真地点点头:“记得了。”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事没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很闲的。”
陈一从衣兜里掏出一只笔,扯下了青年的黑手套。
姜兴蹙起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已经飞速地在他的掌心写下了一串号码。
“怎么,生气了?”陈一挑眼看了看他,发现青年脸色隐隐有些不虞。
真是麻烦,陈一心想,这总是莫名其妙敏感脆弱的自尊心。
他低头在姜兴布满红色淤痕的手背落下一个吻:“不用担心,您的手指依旧非常漂亮。”
陈一说完之后又挥挥手,语调轻盈:“那我就先走啦,拜拜,谢谢您请我吃饭。”
直到陈一走远了,姜兴才低头看向自己被亲吻的右手。
或许陈一本人已经不记得了,从前他也曾如此躬着身子,轻吻着小姜兴缠满绷带的手指:“不用担心,伤痕是英雄的勋章。”
小姜兴看着他乌黑的眼眸隐约有泪水浮动,显出一种真实的悲恸,有些疑惑。
“你为什么要哭?”
小陈一说:“因为你看起来很疼。”
姜兴慢慢戴上手套,他抽出了一根烟。
缭绕的雾气攀上他的眉间,姜兴的眼眸就在若隐若现的猩红火星之中闪烁。
那是他心头的沉疴痼疾,终年不愈。
………
“没事吧?”闻讯赶来的王瑜庆十分关切:“听说那个秦泽又为难你了。”
“嗯,没事。”陈一漫不经心地暼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青年,那人接触到他的目光,心虚地避开来。
李领班不可能叫他去秦泽的包厢,多半是这个人受了秦泽贿赂,故意借李领班的名号假意骗他,他听了是李领班叫他,自然毫无防备。
平常不声不响的,看起来与原主也毫无积怨,长得也文弱无害,谁料这种事情倒是做得顺手。
“怎么了?”王瑜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微微蹙起眉来:“这不是先前那个叫你去秦泽包厢的人吗?”
陈一点了点头,低声将前因后果与他一说,少年霎时露出嫌恶神情。
“他居然这么恶心。”
“是我掉以轻心了。”陈一眯起眼来,笑了笑:“当真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
“居然在这么简单的陷阱上栽跟头。”
王瑜庆兴致勃勃地提议:“要不我们等他下班,去揍他一顿?”
陈一摇摇头:“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想怎么做?”
……
“滚!叫你们领班来!”
随着一声怒吼,桌上的酒水“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青年捂住脸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
紧接着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带他的是位新领班,鞠躬哈腰地道了半个多小时的歉。最后为了平息这位的怒火,不仅允诺此次酒水免单,还当场将青年辞退。
“牛逼啊,夏北光。”王瑜庆望着收拾东西的青年,啧啧称叹:“怎么做到的?”
陈一笑而不语。
他昨天恰好遇见这位客人在包厢里对着一个服务员大发雷霆。从好事的人嘴里才知道这位的个性难缠,十分刁钻刻薄,稍不顺遂,就对服务员非打即骂,偏生他身份尊贵,是会所的VIP会员,这些服务员开罪不起。
他刚刚查到了这位今天的预约,恰好就是下午,所以守在走廊,故意与他相撞,撞倒之后又匆匆离去,既不应答也不回头。
那顾客一定会因此心生恼火,又无处发泄。
陈一算好时间,让其他同事叫青年上楼点单。
最终这只可怜的小鸟撞到了正欲喷发的枪口上。
那人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剜了陈一一眼。
彼时陈一也是欠揍,故意跑到门口,笑得一脸天真无邪,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整人就应该要往死里整嘛,你整得人家半死不活,到头来还不得把自己折进去。”
“下次做得聪明点,干净点。”
“最好让别人永远都爬不起来,嗯?”
青年:“……”
第33章 瘢痕
李领班后来匆匆赶了过来,将陈一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直到确定他毫发无损才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陈一冲他挑眉一笑:“我一点事没有,还送走了那个大灾星。”
“臭小子。”李领班拍了他头一下,露出点笑意:“瞎嘚瑟。”
“对了,那姜兴怎么会知道我在哪个包厢?”
李领班说:“我本来下来准备跟你说,姜少叫你号,结果刚好遇见王瑜庆那小子,问了一嘴才知道你居然去了1009包厢。”
“恰好姜少一大早就那等你了,听到我跟王瑜庆的对话,就打了个电话,后来就往你和秦泽那个包厢走了。”
“你这次真的要感谢姜少。”
“秦泽那小子,之前没少折磨你,你每次去一趟他的包厢再回来,身上总是要多些淤青,有时候他玩得狠了,你手腕上全是烟蒂烫出的伤痕。”
“我记得闹得最大的一次,是他叫了几个朋友。还是主管怕出事,中途就进了包厢,出来之后就直接打了120,里头简直一片狼藉,酒杯酒瓶碎了一地,你身上的血将衬衫都染红了。不过那些小兔崽子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或多或少挂了彩。”
李领班露出些不忍的神色:“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得罪那个小少爷了,问你你也不肯说。”
“大概是嫉妒吧。”陈一轻描淡写地说,他想起秦泽那几句咬牙切齿的低骂,半敛着眼睫:“不知道是哪个喜欢夏北光的给他惹上了这种疯子。”
“有特权的小少爷嘛。”他喃喃自语,兀自笑了:“VIP人生,当然与众不同。”
过了好半晌,陈一才望向窗外,漆灰的天,云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朦胧又沉重。
走廊里的灯半笼着他乌黑的眼睫,陈一的眼眸就在光影间忽明忽暗。
他倏地开口问:“有烟吗?”
李领班递了一包芙蓉王过去,陈一抽出一根,不甚熟稔地点燃了,然后缓慢嘬了一口,并不好闻,也不好受。
他摁灭了烟。
“这种东西尝过就会上瘾,再尝不到就会日思夜想地惦念着。”
“真不是什么好玩意。”
轻薄的烟雾在他指间缠绕,又飘过从发间露出的雪白耳垂,他低垂着眼,眸光显出一点漫不经心。
夏北光的唇环被陈一取下来了,在饱满的嘴唇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瘢痕,有点像是玫瑰花干枯蜷缩的边缘。
李领班恍惚间好像又看见了夏北光从前的样子。
他无疑有着很出色的外貌,然而比夏北光的外貌更引人注目的,就是他身上的气质了。
李领班也说不出那是什么。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一株显出一点颓败气息的玫瑰花,瘢痕和淤伤也自带着一股子歇斯底里的美丽。
这是很危险的,让人总忍不住惴惴不安,仿佛能预见到对方坠入深渊。
这样的气质很容易吸引到一些奇怪的人。
李领班从前总疑心夏北光是有心理问题的,他很不爱说话,近乎沉默寡言,神情总是倦倦的。
他第一次见到夏北光的时候,对方从袖口露出的手腕雪白纤细得惊心动魄,血珠一路从手肘上滚落,又混合着水流蜿蜒而下,激起的浪花都染成了淡淡的粉色。
“这个伤口需要包扎一下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
夏北光抬起头。
李领班这才发觉对方左脸上居然有个小小的酒窝,笑起来有种几近脆弱的天真。
“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
李领班经过四方打听,才知道青年身上的伤都是来源于一个叫秦泽的小少爷。
他找到夏北光,劝他换一份工作。
对方很久没有开口,他的食指与无名指都缠了绷带,斜倚在窗边,阳光给他渡了层稀薄的金边,依稀可以看见乌黑的眉眼。
他手中夹了根烟,在缭绕烟雾间隐约露出细密纤长的眼睫。
“走不了。”他轻轻吐出一口烟圈,然后呵气吹散,这是有些稚气的动作,他做起来却非常自然。
夏北光笑了,很温柔:“他不会放过我的。”
李领班也沉默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那个早夭的弟弟,那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不爱说话,也没有朋友,很少会笑。
没人搞得懂他那个小脑瓜子里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
李领班的父母都说他有病。
在他十七岁那年,他七岁的弟弟死了。
因为那年大雪,许多人出门看雪,他的弟弟从床上起来,发觉家里无人,就走出了门。
然后失足掉进了尚未冻牢的湖里。
他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见了那片将他弟弟吞噬的湖面,很晶莹剔透,四周枯树上都落了层簌簌的雪,哑黑的鸟被人声所惊,拍着翅膀从枝头一略而起。
就像是裹在七彩斑斓透明泡泡里的梦境,美得近乎失真。
他总觉得夏北光和弟弟很像。
却又说不太清楚究竟是哪里像。
陈一察觉到李领班的出神,摁灭烟之后就随手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哥,这次谢谢你了。”
李领班摇摇头,回过神来:“你应该谢姜少。”
陈一不置可否,想了想,忽然开口问:“领班,我可以请个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