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幽灵后的我天天看自己被绿(51)
姜立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从前姜兴满月的时候没对他笑,他就因此怀疑姜兴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而是自己的妻子与姜承宴有染,生下来的孩子。
姜兴的母亲受不了屈辱,与他大吵了一架。
在接下来无止休的怀疑与冷暴力之中,他的母亲渐渐患上了产后抑郁症。
然后在姜立漫长的漠不关心之中又得了严重的被害妄想症。
姜兴的手机响了起来。
被迫中止了对这段往事的回忆。
他接了起来,是他父亲声音。
很愤怒。
“你去哪了?”
姜兴揉了揉鼻梁:“公司里有些事情,所以要连夜处理。”
“白眼狼,你老子都要死了,你都不来医院看我一眼?”
姜立有很长时间的吸烟史,他身体从很早就出现了异样,肺部疼痛,如灼烧一般,时常让他疼得冷汗津津。公司很忙,他也从来不注重自己的身体,所以一直都是服两片止痛药就继续工作。
直到今年十一月实在是痛得寝食难安,他才去医院检查。
他作息不规律,压力大,工作繁重,应酬又多。自然身体好不到哪里去。
最终结果出来了,肺癌晚期。
姜立心脏也有问题,癌变位置很危险,保守治疗生命不超过三个月,动手术切除的话,成功几率极小,很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
姜立选择了后者。
“爸,我才回来三个小时。”
姜兴这样说。
自打发现自己得了癌症之后,姜立就全然像变了一个人,他急切地需要姜兴的陪伴,但凡姜兴离开一小会儿,他都会大发脾气。
姜立的身体每况愈下了,一天不如一天,他脸色苍白,几乎食不下咽,辗转难眠,瘦骨伶仃。
从空荡荡的的裤管之下露出一截极细的小腿,可以看见青紫的血管,皮肉像一层薄若蝉翼的纸黏附在骨头上,支棱起锋利的痕迹。
姜立即便现在发起脾气来也不像从前那般骇人,而是透露着一种外强内干的脆弱。
一种无所适从、无枝可依。
他晚上睡眠也很浅,时常是睡一会儿就要睁眼看一会儿,直到他四处搜寻,找到姜兴的身影,他才会放下心来,又闭上眼睛。
姜兴看着自己的父亲在这短短几个礼拜之内迅速衰老下去。
从前那个强大得无懈可击的姜立好像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式,取而代之的是这个脆弱得连吃饭都抓不稳勺子的老人。
姜兴觉得自己父亲这个模样甚至使他感到陌生了。
“你想气死你老子吗?你老子的命还抵不过公司里那点屁事?”
他呵斥着,从喉咙间传来嘶嘶气声。
像是有什么灼烧着他的喉咙一样。
姜兴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端姜立的模样与神情了,他拿出手边的药瓶,倒了两颗,与水一起服了。
“我现在就过来。”
医院是私人医院,姜兴到了的时候,姜立正躺在病床上,一脸阴郁,他手边吊着药瓶,现在美国的温度并不算太低,姜兴只裹了件风衣就匆匆来了。
而姜立却裹得严严实实,从厚实棉衣间露出他的脸,颧骨高耸,脸颊消瘦,眼眸还是黑沉沉的,蒙了层阴翳。
“爸。”
姜立见到推门进来的姜兴,脸上阴云散了几分,他从鼻尖挤出一声轻嗤:“死路上了,这么慢才来?”
“现在是上班高峰期。”
姜立招了招手:“扶我上厕所。”
姜立依旧保持着那份倨傲与刻薄,除了自己的儿子,上厕所换洗衣物擦拭身体这种事情,他不会交给任何其他人。
即便是瘦了许多,毕竟是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他整个身子压在姜兴身上,沉甸甸的,姜立扶着他往厕所里走。
一旁的护工帮忙提着吊瓶。
“让他出去。”
姜兴便对护工摇了摇头。
护工出去了。
姜立上完厕所,去洗手,他费力地弯下腰,仔细地,反复地清洗着自己的手指。
他的手背都是灰黑灰黑的,没有一点生气,蔓延着大片大片因长时间吊水打针的淤痕。
姜兴看见了,又垂下了眼。
第52章 蘑菇
今天天气很好,陈一晾完衣服之后就坐在了花园里面漫不经心地望天。
他原本的主管在换灯泡的时候不慎从楼梯上摔下来骨折了,所以调了个新的主管过来。这个主管姓张,长得很严肃,平常脸上也不怎么带笑,他第一次看见陈一的时候目光就很挑剔。
上上下下打量着,横挑鼻子竖挑眼,就好像陈一是什么菜市场里案板上摆着一块不新鲜的肉。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都在想什么。”
他这样说。
“麻雀变凤凰。”
陈一:“……”
他怀疑对方实在看太多八点档狗血电视剧。陈辞哪一点值得他牺牲色相上位。
总之陈一的清闲日子就这么倒头了,他每天都被新主管指使得手忙脚乱,对方似乎对他灰头土脸的模样格外的情有独钟。
“打扫干净了。”
陈一站在橱柜前,手里攥着抹布,这么说道。
张主管听了就走了过来,伸手从左往右一路擦去,他指腹抹了抹,然后暼了陈一一眼,掏出了一张雪白的纸巾,复又擦了一遍,而后一挑眉,将纸巾递到陈一面前。
陈一努力睁大了眼睛,才在那雪白的纸巾上看见一点蒙蒙的灰色,非常小,几乎要与背景融为一体。
“没擦干净。”
张主管说。
“您好像很讨厌我?”陈一当然不会乖乖地听话去再擦一遍,而是曲线救国,试图先岔开他的注意力:“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张主管:“因为长得好看的都不安分。”
这理由可真是……
牛逼。
陈一讲:“可据我所知,您并没有对李玟这样。”
张主管:“他不好看。”
陈一怀疑这个人审美观有问题。
被陈一打断之后,张主管忘记了橱柜的事情,他转而说道:“你去将衣服洗了。”
似乎是不放心,张主管又嘱咐了一句:“看清楚标签,有的需要手洗,有的需要干洗。”
陈一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八颗牙齿,非常标准:“好的。”
张主管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为了确定陈一不会玩花招。
直到对方走开,陈一的笑容才渐渐消失了,他走去了洗衣房,篓子里放了一些衣物和被褥,其实不算多。
陈一哪有那么勤快,只捡了几件能机洗的塞进了洗衣机里,剩下需要手洗和干洗的都被他又丢回了桶子里。
于是就到了这个场景里,他将衣服和被单晒在花园里的晾杆上,然后躲在被单所投下的一片荫蔽之中摸鱼偷懒。
他觉得自己有点像灰姑娘,被狠心的后妈排挤,所以故意安排各种无止境的家务好试图累死他。
陈一甚至都能想象到张主管穿着高耸的蛋糕裙,往炉灰里撒上一把豆子然后再捏着嗓子尖酸刻薄地说:“不捡完这些豆子你别想去参加舞会!”
“你们看见夏北光了吗?”
是张主管的声音,看来是恶毒继母又来找他了。
“好像刚刚在晾衣服。”
有人回答。
为虎作伥的坏姐姐。
陈一可不想又被安排干活,他听见那脚步渐渐靠近了,只得往草丛后面躲。
结果动作太大了,摩挲间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张主管寻着声音走来,试探着开口。
“夏北光?”
陈一想要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低头却看见了一双眼睛。
眼型狭长,眼睫细密,有光影在其中破碎,然后浮浮沉沉。
陈一有一瞬间地恍惚,觉得那里头可能住了一条鱼。
他与林降面面相觑。
眼见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了,陈一对林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张主管又走近了些,重复了一遍。
“夏北光?”
陈一洗完衣服之后还洗了一把脸,没擦干,就这么出来了,水珠凝滞在他的睫毛上,晶莹剔透。
其中有一颗就落在了林降的眼角上,又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
“是我。”
林降说。
张主管听到是林降的声音之后脚步就止住了:“您怎么在这?”
“天气好,出来晒晒太阳。”
张主管也不多疑,或许他根本想不到自己眼里的妖艳货色居然狗胆包天到跟冰清玉洁的正房搅在一块去了。
他后退几步,毕恭毕敬。
“那您好好休息。”
直到张主管走了,陈一才放下心来,他感到自己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怂动,就低头去看,这才发觉自己踩住了林降的袖口。
陈一连忙将脚挪开。
从头至尾,林降都没开口说话。
陈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非常尴尬。
过了好半晌,他才讲:“您真的是在这晒太阳吗?”
林降摊开自己的右手,陈一才发觉他手中拢了一朵小蘑菇,非常漂亮,像只胖嘟嘟半透明的水母。
这几天都是连绵的雨天,雪早已化了个干净,哗啦啦地流淌,到处都是小小的水洼。空气都很潮湿,而且阴冷,就今日出了大太阳。
陈一也没见过冬天里还能长出蘑菇,十分好奇地凑头过去看。
他蹲着身子,老老实实地将手搭在自己膝盖上,然后极认真而专注地观察着这个蘑菇,如同做着什么重大的学术研究。
好半天了,陈一才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戳了戳蘑菇盖。
他那动作小心翼翼的,好像在抚摸婴儿。
察觉到一旁的目光,陈一回头对林降笑了笑,仿佛很不好意思,很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