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水:“我欺负……”恍然大悟:“寇渔的朋友?”
拿扇子的学子含笑:“我姓洪。”
“你姓白姓红都不关我的事。”林稚水直视过去,“谁先来?”
“什么?”
“当然是……”他绷紧脚尖,挑起皮毱,革制的球腾地凌空。小皮靴重重踢中皮毱,如彗星飞袭,射踢入洪师兄写字的桌肚中,案面白纸震了震。
少年睨眼,尾部艳红高高挑起——
“把场子找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轻轻如蛱蝶穿花,款款如蜻蜒点水
——《九云记》作者:无名子(清)
*
踏雪无痕:出处:近代不知道哪本小说。
震耳欲聋:出处:沙汀《呼嚎》1941年
顺藤摸瓜:出处:《人民日报》1982.6.30:“由此顺藤摸瓜,很快破获了这起盗窃案。”
言出法随:出处:林则徐的话,不过,他话里的“法”是法律。
第8章 黑面青天
被当面挑衅,洪师兄脸上的笑容淡了,“小子无礼。”
林稚水眼皮抬也不抬:“孤儿缺仁。”
“噗。”林稚水的同窗们纷纷忍笑,有几个还向着林稚水对口型:对得好!
真不愧是本届学试第一,瞧这对对子利索的。平仄相对,还骂了对面是“孤儿”。
师兄抬手拦住姓洪的,“怀中,莫气。”
洪怀中往手心敲了敲扇子,动作又急又快。“我不气。”他顿了顿,讥诮:“毕竟,我总不能指望学试作弊的人,口里留什么德。”
师兄微微睁大双眼:“怀中!你答应过我,这事没有定论,绝不往外传!”
“吟想,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明明那么多证据指向他作弊,你还非要等院长他们出一个判决。”
“可是……”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们的兄弟情深。”两位师兄齐齐向林稚水看过来,少年那双时时拖曳绮丽笑意的桃花眼,犹带冷意:“作弊的事情,麻烦你们拿一下证据。没有证据,我就不客气了。”
一个文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被打上作弊的名头,那真的是万人唾弃。
他们……不,是那位‘吟想师兄’,想要搞死他。
那就不需要手下留情了。
洪怀中:“证据?这次第二第三名的文章都贴出来,只有你的文章没有,还不算证据?”
“你十年没学习,甫一醒来,就拿了第一,置其他苦读的学子于何地,还不算证据?”
“寇兄说了,你的文章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还不算证据?”
那些师兄师姐们投注在林稚水身上的眼神,逐渐变得鄙夷不屑。
他们小声谈论:“十年前他才五岁吧,哪怕打娘胎开始学习,也就五年,凭什么比过别人。”
“连文章都没有贴出来,该不会是院长他们也在怀疑,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又不忍心因为一点怀疑就剥夺他的文名,才容许他入学吧?”
“定然如此!否则,他的文章怎会半丝灵气都不曾有!”
听上去真是证据确凿,就差个官方认证了。
林稚水半敛眼睑,懒得跟他们争口舌之快,开始思索,如果他要求开启“文斗”,等会儿写什么文章比较好。
——直接实力碾压,比任何争辩都有用。
然而,林稚水的沉默在其他人眼里,更像是少年被千夫所指后,不知所措,不懂为自己争辩,像一只小刺猬,团起柔软的肚皮,用尖利保护自己。
再回想起方才他踢皮毱,眉眼间尽是轻狂风流的率性模样,对比如今的“小可怜”,反差感直接激起了别人——特指林稚水的同窗们的同情。
一来就打压他们的师兄师姐,和帮他们出气的同学,算哪边还需要想吗!
林稚水的同窗们气笑了。
在场的谁不是文人?谁不会几句口诛笔伐?
“哈!说了那么多,我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证据呢,原来都是你的臆想!”
“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我吟诵先人妙句,瞪我作甚?还是我哪里背错了?”
“污蔑他人文名,不仁;没有确切证明,支使同窗过来闹事,不义;明知家国渴求人才,不顾多年苦读,先生们的培养,国库用于学子们的花销,肆意拿前途作为赌注,不忠;空口质疑长辈们的判断,暗示他们舞弊,不孝。此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也值得你们替他出头?”
哇偶,这帽子扣得过大了。众人纷纷看向说话的这人,对方理直气壮地挨个看回去:“他们能分析,我也能分析,寇渔不满,直接让他来找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陆嘉吉!我爹是陆山!”
金光县县令的名字,就是陆山。
而他,就是之前骂脏话,张口一句“狗肏的”的那个。
其他人一阵无语:你都这么说了,谁敢来找你啊?金光县这样的地方,一个县令,足够只手遮天了。
陆嘉吉嘿嘿一笑,猴儿似地蹿上桌,踩着案板,俯视一圈:“我跟你们说,林稚水,还有这一年进学的学子,都是我陆嘉吉庇护的,找茬之前,劝告你们多想想,自己家里有没有偷税漏税,干过缺德事的!”
“陆师弟。”师兄拱拱手,似乎才找到说话的机会,心平气和地提出想法:“各执一词终归不是事,不如问一问丁先生,相信先生能给出一份答案。如果是冤枉了林师弟,我愿意负荆请罪。”
林稚水撇撇嘴,心说:好浓的茶香。
如果真的是那么想的,早就拦着那个洪怀中了,而不是在一旁多次做出欲言又止的苦恼模样。
然而,缺乏社会经验的陆同学,并不能精准看破师兄的面具,反而神色缓和:“徐师兄,我们都知道你脾气好,他们肯定是硬把你拉过来的。你也不想给林稚水找麻烦,如果不是姓洪的嘴巴不留门,这没根没据的事儿,根本没法传出来。”
徐吟想又一次拱手,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陆嘉吉:“林稚水,我们请先生给你洗刷冤屈,怎么样?”
丁先生哼了一声,“现在倒是想起我了?之前吵成那样,怎么不想想还有个先生在呢?”他再好的脾气也不是用在这时候的。
学子们又是赔礼道歉,又是保证再没有下次,丁先生才用勉勉强强放过他们的语气:“林稚水的事情,我并不知情,我那几天恰好有事,请了假。”
徐吟想半垂了眼,“啊……真是太可惜了。”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中心,扬声:“各位,请听在下一言——这事到底关乎个人名誉,没有定性结论前不要外传,须知流言猛于虎,万一查出来不是,林师弟的文名也被损了。”
洪怀中自言自语:“反正排名第一的文章没有灵气,我是不信的。”斜瞥林稚水,“当然,我见识短浅,或许是生了异象呢?”
——多少人一生都没见过生异象的文章,古书里亦没详细记载,理所当然的,以为异象肯定环绕作者周围诞生。
林稚水冷不丁开口:“你考进来时,排名第几?”
洪怀中“唰”地展开扇子,慢悠悠地摇晃,“不才,第三名,灵气二尺一。”
“寇渔是多少?”
“第二名,灵气二尺二。”
“那谁是第一?”
徐吟想微微一笑,洪怀中用扇柄轻敲他肩头,“这位——灵气二尺八,前年的小状元,可是一骑绝尘啊。”
徐吟想:“小状元万万称不得,怀中,你可折煞我了。”
洪怀中不以为意:“有哪里称不到了?我看,你也只是比内舍那位斋主差一线,差他的原因,不过是皇城资源好,名师多,真站在同一地方,他比不比得过你还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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