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林稚水的设想, 这是一篇李白“今穿古”的同人,剑仙结识了始皇。李白从十五岁开始就四处求仙学道, 甚至在岷山隐居过一段时间, 如今和始皇帝交流起“餐霞饮露”和“神游八极”时,听得陛下如痴如醉。
李白入世,借由始皇帝一展胸中抱负。嬴政出世,与谪仙论白玉京, 谈登云台。
同时,李白依然是那个潇洒不羁的李白, 纵情浪漫,他的出现, 为大秦带来诗, 带来精神土壤, 秦自来被六国称为蛮夷, 就是因为他们不通礼乐, 不讲文化。天下尚乱时还可, 待到河清海晏, 人们就会需要精神粮食, 需要文化传承, 而秦,恰恰缺少这个。
——纵观华夏历史,秦朝时出现的诗歌,居然只有五首!其中两首还是项羽和虞姬提供的。
在林稚水笔下,浪漫与现实的碰撞, 让大秦这朵黑花在历史长河中开出最璀璨的景象,绝不会二世而亡。
连结尾林稚水都想好了,李白回到了他的时代,月色下怀念挚友。“便当这是一场明月梦罢。”
林稚水提笔。
“始皇帝东游琅邪台,立石颂秦德,忽闻远方歌曰: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觅之,见白衣仙人广袖长裾,倚笑青石,丝绳提玉壶,天光下怡然大醉。帝曰:此若相见在蓬莱。”
但在刚书写出“始皇帝”三字时,笔便如万钧之重。林稚水勉力往下写,“東”字第一笔,脑袋猛地一“嗡”,如遭棍击。
“東”字第二笔,血液自林稚水嘴角流出,划过下巴,“滴答”,溅在白纸上,成了一朵血色烟花。
“東”字第三笔,外面狂风大作,呼得檐下灯笼喝了酒似地东倒西歪,系挂的绳子莫名其妙滑落,灯笼与地面的碰撞声响起后,明亮的光源陡然消失,只留下书桌角的黄铜灯,飘飘摇摇一点烛火,将仅剩的光芒覆盖在林稚水身上。
“東”字第四笔,闪电划破夜空,天地间一瞬间亮为白昼。雷鸣夹着紫白电光,刹那间劈下,白纸骤燃,激起黑烟。
林稚水“啪嗒”扔了笔,透过扭曲视野的烟雾,静静凝视火光中,缓缓焦化的纸。
“林兄弟……”
“我没事。”林稚水打开抽屉,拿出帕子拭去唇角血迹。
那火焰明显不对,烧完纸后,竟慢慢自熄了,清风一吹,满屋飘扬黑碎屑。
林稚水没有不高兴,他甚至很愉悦,愉悦地去烧了一桶热水,把头发撩到前边,浸进水里,快快活活洗了个头。
手随意泼着水,拨出波浪,少年整个人都是轻松惬意的状态,“如果我轻易写出来,出来的可不一定是真人。”
很有可能是和包公一样,基于民间传说诞生,与历史上那位包拯不能说是同一个人。
“如果天道什么反应也没有,就证明我的想法只能是异想天开,同人亦没办法将英魂带回人间。”
可是,天道制止了他。还是声势浩大地降雷。那就证明此事可行,只不过,它属于禁忌,绝不许人触碰。
“只要确定它只是不能做,而不是自始自终就没有,于我来说,就是好事。”
其他人听出了林稚水的言外之意:不能做,那以后慢慢钻空子就是。
头发滴滴答答落水,林稚水取了搭在架子上的毛巾,擦拭干净后,笑意全敛,拿起剑往院中行去,鞋底沾了不慎泼出的水,在林稚水身后留下两痕发光的水迹。
“郭大侠,麻烦您了。”
*
辛丑年,乙未月,庚午日。
宜:祭祀,修饰垣墙,平治道涂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回到皇城当天,国师领着林濛去见了皇帝,皇帝得知国师终于有了传人,大喜过望,亲祭黄帝陵,又亲手割下一块胙,赐予林濛。
祭祀之后,国师取来成熟的风卵,交与林濛:“可会用?”
林濛摇头:“我第一次接触它。”
国师便手把手教她用法,林濛不清楚林稚水如今在哪,只让龙雀将信寄去陆县令家里。
龙雀破卵而出,风气翻腾,它绕着林濛转了两圈,漂亮、轻捷地滑入云雾中。
国师把手搭在徒弟肩上,与她一同远望云端,“不用担心,龙雀是风的精灵,必会将你的心音传递到你兄长那儿。”
——她并不知道林濛定下的收件人是金光县陆县令。
林濛侧头,“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习禹步?”
国师诧异:“你不用休息一天?”
林濛回头望了一眼龙雀飞走的方向,“我哥哥他十一月就考升舍试啦,等他来到皇城后,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为此,她都没有说出她的体质。到时候,哥哥肯定要为她的进步大吃一惊。
*
一双莹莹如玉的手,执着碧玉管笔,不紧不慢地于白纸书写——
“辛丑年,乙未月,庚午日,午正一刻,天沉,风雨大作。”
蔚蓝的天空忽然飘来朵朵乌云,挤挤拥拥堆满高空,瓢泼大雨冲刷屋檐。
手的主人轻轻咳嗽几声。
“于国师府所出龙雀,逆风雨,飞越皇城已疲惫不堪,风停雨止,坠郊外。”
龙雀携着书信,一头扎入风暴中,鸣声激扬,虽是风的精灵,却更容易受到逆风的影响——两股风相遇,总要分出个高低。
也幸好它不是真的鸟雀,暴风暴雨无法打湿它体内的信件。
皇城两千六百多万亩的面积,龙雀逆风飞越,圆头圆脑圆身子几乎被磨掉了将近一半的体型,薄薄的,小小的一片风从风雨中钻出,像是萤火虫落于花瓣,它落到皇城郊外地上。
黑雀摇头晃脑,墨色淡得不可见,可随着它片刻的休憩,身体颜色重变浓厚,体态亦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正要起飞,眼前突兀出现一管碧玉笔。
风,本是不可捉的,是以,人族从来不担心龙雀寄信会出差错。然而此刻,在碧玉笔的轻点下,龙雀碎为一枚枚墨字。
“先生,濛遇祸事,得国师相救,欲传我卦数。烦请转告吾兄,来年,皇城相见。”
碧玉笔不沾墨,于虚空书写,竟能往信中增字。诡异的是,所增之字,与先前林濛的字迹,一模一样。
“先生,濛遇祸事,得国师相救,欲传我卦数。叹缘。烦请转告吾兄,来年着素,皇城相见绝境。”
意思看似不变,可一词多义,可以是报喜的“感叹缘分,请帮我告诉我哥,明年皇城在风景绝佳的地方见,记得穿白衣”,也可以是报忧的“深叹缘分,请帮我告诉我哥,明年来皇城时要缟素,我们相见于绝望艰困的处境”。
咳嗽不绝,其中夹杂一声:“还不够……”
便又在最后添“濛,绝笔”。
——报忧,哪有报丧来得刺激人。
再加上日期,龙雀便会延迟到日期当日送达。
“只能改成这样了,若不是……”
墨字又一枚枚聚合,变回龙雀。它懵懂地抖了抖全身毛羽,展翅高飞,继续往金光县去。不过,因为加上去的日期,它在中途找了个地方停住,等候“八月二十一日”的到来。
*
八月二十一日,天大晴。
林稚水收拾好笔墨纸砚,来到私试现场。
私试第一场,和先生们所写的战文相斗,筛掉了一部分学子。
私试第二场,摆十座擂台,由第一场前十名守擂,余下学子择一挑战,不论哪方,失败三次,就无法晋级。
私试第三场,余下的人抽签,一对一比斗,最后决出鳌头。
林稚水一场场参加过去,随后,闯进了决赛。
对手,李路行。
金钟铜磬一响——
“请,学子林稚水,学子李路行,上台!”
林稚水抬起头来,与李路行遥遥相望,对方歪头向他笑,腰间剑隐约闪烁金属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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