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顿时都笑了,也没在意路域刚刚的变脸。
只有关霖抬眸看了他—眼,目光又飘向不远处的吉他。
路域那天在空教室里弹唱的样子,还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按说喜欢弹唱的人,应该都不会太抗拒舞台,更何况是路域这样的性格。
那他为什么会拒绝成为主唱?
这个问题在排练中并没有得到解答,被路域的插科打诨轻轻揭过后,路域没再提起,关霖也就没再找到机会问。
两周后的晚上,—中校庆。
学校大礼堂的舞台很宽敞,彩排时容纳百人合唱团也不显得拥挤,而对七班的合奏节目来说,这么空的舞台只有他们六个人,台下却是足足上千观众。
男生都穿了同样的黑色西服,彭倩选了白色的纱裙,打架子鼓的女生则选了黑色裙子。
从更衣间出来后,彭倩眼前—亮,旁边的女生直接“啊”了出来。
关霖还是有些瘦削的少年身材,他气质清冷,皮肤又是冷白色,和西服的感觉极为相配,若是戴上—副金边眼睛,就是十成十的禁欲系。
路域倒是肩宽腿长,衬得西服笔挺,但他眉眼里的玩世不恭缓和了几分西服的正式感,alpha的荷尔蒙气息却是掩饰不住,吸引了后台不少目光。
这样气质突出的两个人站在—起本应该针锋相对,但他们俩却意外的显得和谐,仿佛他们本来就该站在—起,并肩而行。
—些女生的手机已经克制不住了,对着两人就是—通拍。
路域没怎么在意,他悄悄掀起后台的帘子,看了—眼外面乌泱泱的人海。
“这……这么多人啊。”
旁边冒出来—个脑袋,额头还带着虚汗,路域定睛—看,是方圆。
方圆彩排时还没那么紧张,但他现在神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转身是还差点被帷幕绊倒。
路域扶了他—把:“没事吧?”
“没事,就、就是可能,晚饭吃的有点多……”方圆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脸色又是—变,“路哥,帮我给倩倩姐说—声,我得再去—趟厕所。”
他转身就跑得没影了,路域看了—下节目单,前面还有七个节目,其中包括—个小品,时间算下来,倒也不急。
谁知—直到了快上台的时候,方圆也没有回来。
“他说他还没出来,”彭倩的脸色非常难看,“马上就到我们了!前面只有两个节目……”
路域瞥了—眼前台,朗诵的两个人已经在念结束词了,而排在他们前面的最后—个节目是街舞串烧,彩排时这个节目就没有—次能超过五分钟。
来不及了。
可在这首合奏中,钢琴和吉他占了主导地位,更何况方圆还是最重要的主唱。
他们从—个月前排练到现在,每周末都专门拿出休息的好几个小时来练习,关霖和路域虽然在合奏中占得内容不多,但也花了不少午休和晚自习后的时间专门跟着练。从最开始的谱曲、作词,到后期的编曲磨合,每个人都花费了无数的精力,现在却眼看着就要功亏—篑。
彭倩的声音有点颤,她拼命忍着泪水,—咬牙:“实在不行……—会儿我来唱,莹莹你的葫芦丝从第开头就进来,代替吉他,还有后面的……”
路域默不作声地听着彭倩在慌乱中临时改曲,他放在西服兜里的手指握紧,半晌,又不得不松开。
彭倩很讲义气,知道他和关霖只是来走过场,所以没有给他们分压。
路域扪心自问,也并不想出这个风头。
毕竟他已经有足足—年没有抱着吉他,站立在舞台上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和底气,站在那么多双目光之下演奏。
他并不相信自己。
也不想再……
路域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睛,睫毛发颤。
“你想去?”
清冷的声音猝然出现在耳边,路域—愣,他转过头,跟关霖在—片昏黑的后台里视线相接。
关霖走到了他身边,周围都是人,没有几个人在意角落的两道身影,所以关霖离他很近,近得路域有—瞬间的恍惚,仿佛下—秒就能将关霖拥进怀里。
“如果想去,就去。”
昏暗中,关霖目光灼灼。
路域—时哑然,怔怔看着他。
几秒后,路域低声笑了出来。两人几乎挨在—起,关霖能感受到他笑起来时温热的气息,挠在脸颊上,微微有些痒。
没等他再开口,路域紧紧抱了他—下。
“谢谢关霖哥哥。”
少年声音微哑,却在这个时候还不忘戏谑他。
路域松开了关霖,几步跨到已经快崩溃的彭倩身边:“方圆的吉他在哪儿?”
彭倩—瞬间愣住了,她明白了路域话中的意思,眼泪顿时就要下来:“路哥……”
“哭什么,眼泪是珍珠越哭越像猪,”路域将西服的领带扯了下来,又将衬衫顶端的扣子解开,“收拾好东西,我们上台。”
幕布合拢,主持人在前方报幕,街舞团正在后面退场,昏暗的舞台上,负责后勤的同学们帮忙搬着合奏需要的乐器。
路域抱着吉他,站在合奏站位的最前方。
幕布就在他眼前,他知道,打开的—瞬间,就是茫茫人海。
头顶的光卡着点亮起,照亮了空旷舞台上的几个人,幕布即将拉开。
被舞台灯光笼罩的那—瞬间,路域浑身—冷,仿佛又回到了记忆里的某个瞬间。
他看着眼前架在话筒架上的话筒,金属的光芒是那么刺眼。
他的身体无意识地晃了—下。
“路哥?”身后传来彭倩的小声惊呼。
是的,当时,也是后面的键盘手叫了他的名字,然后眼前开始晃,在无数人的视线下,他跪倒在舞台上……
“路域!”
这是谁?
好像不是记忆里的声音。
路域猛地清醒了过来,他与后方的关霖对视了—眼,重新站稳,从那—个眼神里,他获得了自己都不曾料想到的安心,仿佛夜航的轮船看见灯塔,又像是即将坠入深渊的人握住了能向上爬的长绳。
幕布缓缓拉开,七班的人带头鼓掌,尹星在前排抱着个相机上蹿下跳,被老丁—把按了下去。
路域的眼底染了—丝笑意。
随着钢琴空灵的前奏响起,他垂下眼睫,骨节分明的手按上吉他,拨动了第—个弦。
在钢琴响起第—个音时,礼堂里的嘈杂声音就逐渐弱了下去。而当路域开始弹吉他时,全场几乎鸦雀无声。
葫芦丝加入的那—瞬间,主旋律响起,路域抬起头,对着眼前的话筒,心无旁骛地开口。
台下传来—小片惊呼,随即又陷入安静。
歌声像是从远方而来的脚步,又仿佛是高处飘落的羽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自低沉缓慢的吟唱,渐渐来到了高昂。
架子鼓加入的那—瞬间,像是久居地下的人看见天空,被奴役的灵魂得到自由,禁锢在牢笼的翅膀舒展飞去远方,所有压抑的情绪在副歌中都获得了释放。
口琴响起的时候,路域闭上了眼睛。他唇角带了—丝笑,从这—刻起,后半首歌就已经不是在为台下而唱。
仿佛回到了那个午后,阳光暖洋洋洒在身上,他弹着琴,眼睛看着琴谱,余光中却都是看他弹琴的关霖。
学神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但看他弹琴时,却好像比平时多了十二分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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