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佩瑜也跟着去拦重奕,却不小心撞在了椅子上。
他身形不稳之时,下意识的朝着身侧的宫女推过去,宫女又带倒了盛贵妃,两个人摔成一团。
反倒是宋佩瑜有宫女借力,在半空中晃了晃,又稳稳的站住。
他立刻半跪在地上,想要去扶盛贵妃,手都伸出了一半,才想起来盛贵妃是内命妇,男女授受不亲,他不能直接上手,猛的收回手的时候,宋佩瑜的手肘正好怼到宫女的鼻子上。
好不容易半爬起来的宫女吃不住这又酸又痛的一下,又倒回地上,刚好砸在盛贵妃身上。
宋佩瑜连声道歉,却仍旧是那副想要伸手搀扶又有顾虑的模样,手只轻轻在盛贵妃和丫鬟的头上擦过,便又退开,手足无措的跪在地上,呐呐道,“娘娘,您没事吧?”
盛贵妃勉强扯出个笑来,气喘吁吁的道,“我没事,劳烦宋大人先将春英拉开。”
宋佩瑜立刻点了点头,伸手去拉仍旧倒在盛贵妃身上捂着鼻子的宫女。
“嘶!”盛贵妃突然伸出手臂,拦住宫女的脖子,“不行!别拉了,我的头发!”
宋佩瑜定睛一看,盛贵妃与宫女的头发竟然纠缠在了一起。
他连忙轻缓松手,将宫女放在盛贵妃身侧。
事到如今,宋佩瑜终于认清他只能帮倒忙的现实,连忙退开,然后背过身去,免得看到盛贵妃狼狈的模样。
背过身去的宋佩瑜立刻发现重奕看过来的目光。
重奕正端着已经空了的药碗坐在永和帝的床边,眼含笑意的望着他。
宋佩瑜眼中的歉意立刻如流水般的散去,俏皮的对着重奕眨了眨眼睛。
很快,门外便传来孟公公接连问安的声音,不仅眼睛通红的琢贵妃去而复返,还有头上蒙了好几圈白布的穆侍中和满脸疲惫的宋瑾瑜和尚书令。
琢贵妃进门后,先问永和帝的药是否吃下。
刚刚整理好的着装的盛贵妃看向重奕手中的空碗,低声道,“殿下已经将药喂给陛下。”
穆侍中满脸哀痛的道,“殿下,你糊涂啊!”
“父亲!”琢贵妃边扯着穆侍中的衣袖让他别说了,边用帕子擦眼角。
然后才看向已经和宋佩瑜交换过眼色的宋瑾瑜和尚书令,矮身福礼,“按照太医的说法,陛下是否能熬过去只看今明两天,劳烦诸位这两日守在勤政殿的前殿,莫要回家。”
宋瑾瑜与尚书令同时低头回礼,默认了琢贵妃的话。
琢贵妃缓了口气才继续道,“你们若是还有什么话想要与陛下说,也……抓紧时间告诉陛下,余下的时间便让朱雀多陪陪陛下。”
宋佩瑜早就在屋内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躲到了角落里,他听了琢贵妃的这番话后,突然觉得怪异极了。
如果说他们离开咸阳的时候,琢贵妃虽然主动与重奕低头,但还是会时常露出破绽,让人窥探到从前的她。
如今的琢贵妃就是彻底的蜕变。
重奕从永和帝床边退开后,宋瑾瑜最先走过去,他先用帕子将永和帝嘴边的药渍擦去,才低声说了句盼望永和帝平安的话,然后径直离开。
接下来是尚书令和穆侍中。
紧接着,宋佩瑜也在琢贵妃的目光下走到永和帝床边,行大礼然后低声道,“愿陛下逢凶化吉。”
走出勤政殿后,宋佩瑜没再多留,直接去前面找宋瑾瑜。
一年半多的时间没见,兄弟两个自然有无数体己话要讲。
宋瑾瑜没说永和帝装病的事,宋佩瑜就全当自己也不知道。
他们见面后,宋瑾瑜没交代他咸阳的情况和要格外注意什么,已经说明了许多事。宋瑾瑜有把握,不是毫不知情。
叙过家常后,宋佩瑜便挑着南行路上的趣事讲给宋瑾瑜听,全当是打发时间。
夜晚睡觉的时候,两个人默契的没有宽衣,直接穿着外袍躺在床榻上。
宋佩瑜正觉得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声尖利的嚎叫,“陛下驾崩了!”
他心中一个激灵,突然陷入想要起床又睁不开眼睛的困境。
正挣扎的身心俱疲却寻不到出路,忽然感受到温热又充满力量的手在他的肩膀上轻拍,然后是宋瑾瑜低沉又充满力量的声音,“狸奴别怕,大哥在这儿,没事的。”
宋佩瑜无声睁开眼睛,抓着宋瑾瑜的手借力,从床榻上坐起来。
外面还是乌漆嘛黑的天色,从还没来得及点灯的屋内顺着纸糊的窗户往外面看,却被灯笼照得与黄昏无异。
第91章
宋佩瑜和宋瑾瑜匆匆用湿帕子擦了下脸,立刻赶往后殿,却被拦在了殿外,同样被拦在殿外的还有尚书令和穆侍中。
宋佩瑜站在宋瑾瑜身侧,垂下眼皮盯着脚下的影子。
殿外的宫人们跪了一地,到处都是小声的抽噎声,最为明显的却还是寝殿内的哀哭,是琢贵妃和盛贵妃的声音。
可惜宋佩瑜努力辨认了半晌,都没能听见重奕的声音。
虽然是盛夏,但正处于半夜温度最凉的时候,没过多久,宋佩瑜就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吹透了。
不仅宋佩瑜觉得心焦,院子里的其他三个人的表情也越来越烦躁。
院子之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是陆续的问安声。
脚下健步如飞却赤红着双目,看上去精神就不太正常的肃王和全靠大公主和惠阳县主扶着才没倒下的长公主到了。
明知道肃王此时摇摇欲坠的模样,八成是在假装,或者根本就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兴奋。宋佩瑜还是主动走到肃王身侧,想要扶着肃王些,免得肃王摔倒。
肃王却拒绝了宋佩瑜的好意,他主动绕开宋佩瑜,径直往紧闭的大门走去。
守门的孟公公拦住肃王,轻声道,“娘娘们与殿下正在给陛下整理仪容,王爷不妨等一会。”
肃王毫不犹豫的伸出双手将孟公公推了踉跄,“那是我大哥!他什么样子我没看过?滚!”
话音未落,肃王一脚踹开寝殿大门。
等候已久的众人动了动脚步,门已经开了,他们是进还是不进?
没等他们彻底下定决心,房内突然传出肃王的怒吼,“是谁毒杀了大哥?啊?!”
石破天惊的一吼,让院子里因为肃王与长公主到来而稍微松动些的氛围再次彻底凝滞。
长公主猛的挥开大公主与惠阳县主,以不符合她此时身体状态该有的灵敏,提着宽大的裙子跑进寝殿。
“姑母?”
“母亲!”
被肃王的怒吼吓懵的大公主与惠阳县主立刻回神,小跑追进寝殿。
仍在院子里的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差不多的震惊与茫然,眼底深处却皆是含义不明的深沉。
没等里面里面的人发话,他们也跟在大公主和惠阳县主之后进入寝殿。
宋佩瑜进入寝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以目光寻找重奕的身影。
重奕已经将因为赶路而风尘仆仆的衣服换掉,正穿着太子常服站在窗口的位置,面无表情的望着床的方向。
发现重奕身上没有悲伤、低落的情绪后,宋佩瑜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方才肃王进入寝殿后的呼喊过于凄厉,长公主的反应也很大,很难让人不担心是不是出现难以预料的变故。
宋佩瑜垂下头调整了下情绪,才悄悄看向床铺的位置。
肃王、长公主、琢贵妃、盛贵妃、大公主、惠阳县主、还有屋内仅有的两名太医都在那边。
肃王和长公主正在质问太医,永和帝为何会中毒,中的是什么毒。
跪在地上的太医都不愿意先开口,同时抬头悄悄看向对方,想让对方开口的意思不言而喻。
坐在永和帝床边正用帕子抹泪的长公主见到两个太医的小动作,立刻将手中的帕子朝着仍旧在做眉眼官司的两个太医扔了过去,怒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们还想串口供?”
两个太医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给长公主磕头,“长公主息怒,臣不敢。”
“少说这些废话。”肃王目光恶狠狠的望着太医们漆黑的脑瓜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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