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们盛氏是豪商还是世家,都要明白不侍二主的道理。
盛贵妃明白,父亲是在告诉她和弟弟,若是有一天永和帝与东宫太子发生矛盾,无论弟弟做何选择,盛氏都会站在陛下这边。
而且她进宫五年,肃王府都又添了两个小郡主,永和帝的后宫却除了林德妃所出的丹琼公主别无所出。
盛贵妃本就是有内秀的人,又涉及她想要的孩子,日思夜想下也看出了些苗头,否则她也不至于在发现永和帝厌恶穆氏更痛恨琢贵妃后,还对琢贵妃一再退让。
盛贵妃面对琢贵妃逼迫的结果,与之前无数次没有任何不同。
她又一次被琢贵妃步步紧逼,最后不得不答应琢贵妃的要求。
等到琢贵妃离开后,盛贵妃紧紧握着手中的熏香,脸上的纠结痛苦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转头就将熏香和穆贵妃的交代说给了永和帝听。
即使已经下定决心与琢贵妃站在对立面,盛贵妃仍旧无法安眠。
她怕。
不是怕永和帝在明知道穆氏要害他的情况下,还是会踩进穆氏的圈套或者对穆氏心慈手软。
而是怕穆氏被清算后,永和帝会因为太子对琢贵妃心软。
盛贵妃没有生养过孩子,也不知道琢贵妃与太子之间的旧日恩怨,她所见所闻都是母慈子孝。
所以才会怕琢贵妃活下来影响太子。
早在愁得掉了一把又一把的头发后,盛贵妃就下定决心,绝不能让琢贵妃活下来。
在此之前,能狠狠的出口气,简直是意外之喜。
两位太医认错了药,永和帝却大度的没怪罪,只是轻描淡写的让更多太医辨别这种白色粉末,并让人去找对‘睡美人’熟知的人来。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不少从凌晨就被叫起来的老臣都开始站不住脚,要身侧年轻些的人扶着才行。
永和帝却对此视而不见,目光冰冷的在琢贵妃红肿的脸上划过,冷声叫孟公公将已经被压入宫的穆氏嫡枝都带进来。
已经安静许多的琢贵妃闻言再次激动起来,可惜她刚开口,就又被等候已久的盛贵妃抽了一巴掌。
因为不确定能不能抽下一次,盛贵妃这一下毫不留情,连自己的手都肿了起来。
正在与宋佩瑜低声说话的重奕被这声吸引,转头看了眼,正对上琢贵妃的心如死灰的目光。
发现重奕在看她后,琢贵妃已经彻底暗下去的目光突然迸发出强烈的色彩,眼中满是期待。
重奕侧方向突然伸出只拿着帕子的手。
宋佩瑜沉着脸举着帕子在重奕脸上一顿乱糊,语气暗含威胁,“殿下的脸上怎么沾上了污渍,是不是看了什么脏东西。”
仗着体力好,在永和帝、肃王与长公主确认重奕无事后,去一边找地方或坐或靠后,终于站在了宋佩瑜与重奕身侧的宋瑾瑜,听见宋佩瑜的话,眼皮子狠狠地跳了下。
宋瑾瑜什么时候见过宋佩瑜这副蛮不讲理的模样?
宋佩瑜不仅满口胡言乱语,还将帕子上刚从他脸上擦下来的白色粉末,又擦到了重奕脸上。
重奕也知道宋佩瑜是在胡言乱语,却觉得这个样子的宋佩瑜十分可爱,干脆转过身面对宋佩瑜,更方便宋佩瑜下手。
观察到后续情况的宋瑾瑜放心的同时,却觉得眼睛有点疼。
宋佩瑜与重奕的互动,也被倒在地上抓着最后稻草的琢贵妃和盛贵妃看到。
见到重奕彻底转身面向宋佩瑜,盛贵妃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下,立刻移动脚步挡在琢贵妃和重奕之间,走动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踩在了穆贵妃的手上。
琢贵妃却半点反应都没有,躲着身后宫人们来抓她的手,目光死死的盯着大门。
从穆老夫人到琢贵妃的叔叔们,兄弟们,再到穆清与穆和、穆贵妃尚未出嫁的侄女们,甚至是孕育过子嗣的妾室都在里面。
其中最为狼狈的莫过于任京卫副指挥使的穆五,他正穿着甲衣,小腹插着柄匕首,已经出气多入气少,却始终不肯闭眼,甚至为了保持清醒将手都抓烂了。
望着穆氏众人狼狈的模样,永和帝与肃王脸上都浮现畅快。
永和帝让人将眼珠转的更快,却已经没法做出任何反应的穆侍中,和被宫人牢牢压制住的穆贵妃也带去穆氏众人中间。
穆侍中的弟弟还想以取舍保全家族,起码让穆氏不至于就此被连根拔起,却在刚张口的时候就被打断。
谁说话,朝臣中都有人站出来细数那人的罪名。
穆老夫人勉强维持的镇定被朝臣们显然早有准备的质问彻底打破。
“陛下!”穆老夫人将头紧紧贴着手背上,目光含着泪水和难以掩饰的悲伤,“穆氏纵然有错,我儿也为您生下太子殿下,您真的要如此绝情吗?”
可惜朝臣们都站在穆老夫人身后,穆老夫人没能看见她说这话的时候,朝臣们难掩奇怪的脸色。
她也万万想不到,她的女儿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了什么蠢事。
琢贵妃默默打了个哆嗦,颤抖着手去拽穆老夫人的袖子。
发现穆侍中服毒时,她便觉得天塌地陷,大不了就是死,只想让所有人都和她一样不痛快,却没想过父亲死了,母亲却还活着。
如果她刚才没冲动……
永和帝听了穆老夫人的话,怒气更盛,面容和语气却平静的可怕。
“你的好女儿?如果不是看在她生下朱雀的份上,穆氏的坟头草早就比祖先牌位摞在一起还高!”
穆老夫人目光中的哀求越发恳切,她知道永和帝说这话是想连旧账也一起算的意思,却没有任何阻止永和帝的办法。
只能尽可能的祈求永和帝,希望永和帝能看在重奕的份上心软。
赵国的未来皇帝,不该有个大逆不道的母家。
肃王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张皱巴巴的宣纸,颤抖着手将其打开,从第一行开始念,“燕庆四十二年,穆氏企图在穆婉生子时偷梁换柱,以……”
从进门后就被穆清护在身后的穆和似有所感的抬头,看向正激动得脸侧青筋都清晰可见的肃王。
见到穆和后,就目光发直的望着穆和,再也没从穆和身上移开的惠阳县主拿着帕子捂住嘴,心跳得越来越快,全靠大公主扶着才能站稳。
“不!你不能……”穆老夫人发出声凄厉的哀鸣,无力跌倒在地上。
发现一年多未见,穆和的五官与重奕越发相像,宋佩瑜下意识的看向惠阳县主,立刻发现不同寻常。
又听见肃王还没说完的话,宋佩瑜也觉得心跳的越来越快,他有个非常疯狂的猜测。
“你与穆和是不是同一天出生?”宋佩瑜抓着重奕的衣袖小声道。
重奕与穆和除了气质不同,光看五官,说是亲兄弟也会有人信。
重奕抓住宋佩瑜的手,漫不经心的道,“他应该比我早一天,或者半天?”
肃王越来越响亮的声音像是扒着房间内所有人的耳朵喊出来的,“以穆侍中五孙穆和为替。诡计不成后,穆氏女毫无慈母之心,屡次任由宫人或亲自虐待建威大将军亲子……”
这些年穆氏所做的每一桩错事都在肃王手中的宣纸上。
肃王的声音从刚开始的嘹亮亢奋,到悲伤低哑,到最后几乎失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肃王的悲伤和对穆氏的痛恨。
肃王念完宣纸上的内容后,大步走到伏地流泪的穆老夫人面前,将宣纸扔在她的脸上,“这些罪,你们认还是不认,可要传证人来?”
穆老夫人颤抖着手脸上的宣纸拿下来,眼角余光瞥见满脸不可置信的穆和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穆清。
良久后,穆老夫人才再次挣扎的起身,端正的跪在地上,低声道,“老身一个妇道人家,哪知道穆老贼竟然在外面做了如此多搅弄风雨的事,亦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辩解,请陛下公允定夺。”
永和帝与肃王收集的罪名如此全面,其中有没有穆清的功劳,穆老夫人已经不想再深究。
她只知道,唯有在永和帝与肃王的怒火下绝对顺从,穆清才更有机会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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