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什么了?”
简闻耸肩:“也没什么,就是一边哭一边叫他,又是说对不起又是说其实你不想离婚……之类的……”
宋含章垂眸继续擦脸,简闻靠着门框没动,过了会儿问道:“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浴室里静了许久,久到简闻以为他不想回答准备走人把浴室让给他的时候,他才听到宋含章说:“我不知道。”
宋含章没有爱上过别人。
在他以往的每一段关系中,他从不和情人谈论感情,一旦被他发现对方由任何苗头他就会毫不留情地结束这段关系。
但无疑在每一段关系中,宋含章都是那个被爱的。
包括他和淳乐水的那段失败的婚姻。
他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懂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简闻对这个倒是比较熟:“就是想要看到他,想要了解他,想要和他产生肢体接触,想要和他肌肤相亲。”
“我不知道。”宋含章还是那句话。
简闻耸耸肩,其实当宋含章在说出“我不知道”四个字的时候,他的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
“你慢慢想吧,我要去公司了。”他从门口离开,把浴室让给宋含章,“不过你也知道就连我当初也因为淳乐水那张脸对他动过某些念头,我觉得你还是尽快想清楚比较好。”
晚了,可能就没机会了。
宋含章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但他想不清楚。
他对淳乐水是爱吗?
宋含章洗完澡出来简闻已经走了,简闻给他准备的衣服丢在卧室床上,最上面压着两张门票和纸条——《山鬼》的试演门票。
演出时间是今天下午。
宋含章带着这两张门票回了趟家,到家时正好遇到许叔和徐姨准备外出,两人穿着正式,像是要去参加什么活动。
宋含章多看了两眼,却没有细问。
反而是徐姨眼尖看到了他手里的票:“小少爷,你也是回来准备去看乐水演出的?”
“你们是去看他演出的?”
“是啊。”许叔笑道,“他昨晚过来给我们送了两张票,说是让我们今天去看他演出,你快去换衣服吧,我们一起过去。”
宋含章摇头拒绝,让他们先去。
他站在衣帽间里,以前那些挂在衣架上休闲款式的衣服已经几乎都被衬衫西装取代,头顶灯很亮,宋含章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垂眼看着手上的试演门票。
淳乐水昨晚回去那么晚是特地穿城跑到老宅给徐姨和许叔送门票,只有徐姨和许叔,没有他的。
宋含章沉默地站着,许久之后才取下衬衫和西裤换上,四月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他没有穿西服,在外面套了件咖色的风衣出了门。
大概因为是试演,观众席上的人比宋含章预想的要少很多,他没费什么力就在前排找到了许叔和徐姨,但他并没有上前和他们坐在一起,而是独自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舞台上打着光,射灯将地板照出几团光亮,前面观众席上的观众偶尔相互低语,但这些仿佛都和宋含章没有关系。
他一个人坐在离舞台很远的位置,远远望着空无一人的舞台。
仿佛看到一个人在台上舒展四肢,或旋转或跳跃。
再一眨眼舞台上仍然是空的。
他看到的,是数月前在台上复试的淳乐水。
演出厅内的所有灯光都按了下来,只留下几盏让观众可以隐约视物的昏暗光线。
宋含章往后靠了靠,长腿交叠着,十指交叉置于腿上。
演出要开始了。
在一阵祭祀的乐声中,舞台光亮渐起,幕布向上拉开,缥缈烟雾中,身着祭祀服装脸上涂着相同彩绘的舞者,开始了序章的表演。
因为战乱,因为疾病,因为饥荒,走投无路的人们总是需要有个信仰才能活下去。
听说传说中的山神会庇护所有信奉他的人,人们便扮做他的模样祈求神明垂怜,风调雨顺世间太平。
序幕结束之后,舞者渐退,再次变得漆黑的舞台上,只亮着一束光,光里仿佛破壳初生的便是由人们的信念催生而来的山鬼。
淳乐水一身白蓝渐变的轻薄衣衫,层层叠叠,凌乱且随意地挂在肩头,随着他的动作衣袖翻飞。
他脚步轻盈,每一个舞姿都带着独特的语言,宛如初次窥探世界的小动物,天真且好奇。
随着剧情的层层递进,山鬼也从一开始的不谙世事变成了人们口中狂暴狠戾的怪物,人们齐力杀死他,又在新一轮的祭祀中迎接来一位新的山神。
整场演出一共一个半小时,包括尾声之后的谢幕也是根据剧情设计了符合每个角色包括群舞的谢幕方式。
舞台彻底黑下去之后,演出厅内迟迟没有声响,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其带来的视觉效果和剧情起伏中,大家由山鬼这双眼睛带着,跟着他一起走进了这个故事中。
掌声渐起,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但几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表达了自己对于这出舞剧的喜爱。
就连严格挑剔的姜不厌,也想给今天的演出打个满分。
不管是淳乐水还是其他演员,就连群舞都表现得可圈可点,所有人一起成就了这出舞剧。
他第一时间去后台却没有找到淳乐水。
“乐水下台就去卫生间了。”有舞者告诉他。
姜不厌匆忙赶去卫生间,推门而入便撞见尚未卸妆在盥洗池旁洗手的楚林,见他神色慌张,楚林疑惑:“姜导?”
“淳乐水呢?”姜不厌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情绪。
“我在!”隔间里传来淳乐水的高声答应。
他声音听着还挺有劲,姜不厌本来想问一句他还好吗,但碍于楚林在场,他只能把所有关心都吞了回去,沉默了一瞬抬脚走到楚林旁边,打开水龙头。
“观众的掌声你们听到了吧?”姜不厌边洗手边从镜中和楚林对视,“反响很好。”
楚林笑着点头。
“主要还是姜导您的功劳!”淳乐水扬声道。
他坐在马桶上,靠着墙不停地喘着气,手上一圈一圈扯着墙边的卫生纸,擦着胸前的血迹。
他正费劲给自己止血,就听外面楚林问他还要多久。
“师哥,我肚子疼,要不你先回去卸妆吧。”
楚林应声离开,淳乐水听了半天都只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姜不厌,我师哥走了吗?”
“走了。”
淳乐水松了口气,把纸丢进垃圾桶,拉开隔间门出去,空旷的卫生间里只剩下姜不厌一个人正靠着盥洗台抱胸看着他。
他已经勉强止住了血,只是脸上和手上还有点血渍没擦干净。
淳乐水打开水龙头,沾湿了手指,一点一点把脸上的血弄干净。
“你还好吧?”姜不厌问。
“非常好。”淳乐水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我觉得我可以撑到首演。”
他对着镜子,一边擦脸一边感叹:“我好喜欢舞台啊。”
一踏舞台,淳乐水就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躯体四肢仿佛都有了自己的意识,他会忘记表演,忘记观众,那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只有跳舞这件事。
他想要跳更多,想要一直跳下去。
谈论起自己喜欢的事物时,他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这份神情和他谈论起死亡等于新生时几乎一模一样。
姜不厌想要劝他的话堵在嘴边,他笑了下,眼神柔和下来:“那你可得加油,等到首演面对真正的观众再表演一次。”
淳乐水点头,他真的觉得他可以。
大概是对于首演舞台的渴望太过于强烈,首演之前淳乐水的身体情况有种让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健康,大半个月来都再也没有出现过在排练中晕倒或者在剧院出血的情况,甚至连贫血的症状也减轻了很多,食欲都上去了,身上掉下去的肉又悄悄长了一点回来。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他就这样迎来了《山鬼》的正式首演。
上一篇:穿成炮灰后我被偏执反派盯上了
下一篇:和星际人民一起种田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