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穷到卖房子了,房子里的摆件自然也是存不住的,雷德蒙家只是来粗粗一看,就知道厄瑞拉男爵在这座庄园几乎只留了勉强维持体面的摆件,实际上空得不能更空,就连看上去体面的金烛台,内里的侧的金箔也全被抠了,让雷德蒙家好生震撼。
维托·雷德蒙经历了一番三观上的冲刷,了解了贵族究竟有多少种充体面的方式后,跟在父母身后下到了地下室。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地下室的入口却冒着寒意,维托·雷德蒙的衣服里明明有着上好的棉质内衬,他却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那寒意好像能浸入骨髓似的,从他脚底往上冒。
好不容易走完那条阴冷的石梯,举着烛台的几人终于看见了尽头,黑洞洞的入口被烛光一照,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样子,雷德蒙家的几人本来觉得按照上面的情况,厄瑞拉男爵应该不会剩任何东西在地下室,但稍微有些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地下室的摆设称得上……体面,起码比客厅要靠谱得多,壁挂的烛台是纯金的,不是铺了金箔的货,更没有把内壁抠得坑坑洼洼,黑木制成的桌椅,上面是繁杂的花纹,很符合当下以繁为美的审美,精致的墙壁上还悬挂了一幅画,画框极尽精美不说,雷德蒙家主将烛台凑上去时,被那灵动的画技吓了一跳,画里是厄瑞拉男爵的父亲,克利夫兰·厄瑞拉,厄瑞拉伯爵同他长得极为相似,也只有雷蒙德家主这样见过克利夫兰且对他较为熟悉的老一辈人才能如此轻易地认出这画的是老厄瑞拉,而不是将他的财产败光的厄瑞拉男爵。
而雷德蒙家主的烛光摇晃着照射到这位老厄瑞拉男爵的脸上时,对方的眼睛仿佛动了一下,不再直视前方,反倒紧盯着来人。
雷德蒙家主手里的烛光也随之抖了一下,只是摇摆的烛光重新摆到那副栩栩如生的画像脸庞上时,对方的眼神明明就是和所有人物画像一样,呆板地直视前方,哪有和其他人视线对上。
雷德蒙家主暗自松了口气,自认为找到了地下室摆设装饰都完好的理由,轻蔑地嘟囔了句“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不能气死可怜的老厄瑞拉”。
年幼骄纵的维托·雷德蒙可不像他爹那样经得起吓,和画像里的人对上眼时,本就被这阴森环境搞得心里发毛的维托·雷德蒙差点叫出了声,好在,对在一向严厉的父亲面前失礼并被教育加惩罚的恐惧压倒了这种原始的恐惧之情,让他硬生生吞下了已经到嘴边的尖叫。
好不容易强撑着走出地下室,重新回到温暖的客厅,壁炉里正烧着火,让维托·雷德蒙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重新回想起地下室的景象,他突然有些迷惑自己刚刚为什么那么害怕,明明都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摆设,怎么就把自己吓成了那样……维托·雷德蒙有些恼怒,幸好自己刚刚没叫出声,不然父亲又要说他懦弱胆小了,有一个已经成为骑士的哥哥在上头顶着,父亲总是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算了,可能是下面的凉气和阴暗制造的气氛吧,小雷德蒙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而这次巴特雷刚说要找个地方让黎曼这个不知好歹竟敢染指蕾娜小姐的平民出丑时,雷德蒙立刻就想到了这个阴森森的地下室。
还有什么能比这里更适合吓唬人的呢?一想到对方抱头尖叫逃窜的样子,雷德蒙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
第17章
黎曼几乎是一脸死鱼眼加满头井号地被小波罗拖着混在了大部队里。
如果这真是游戏就好了,他现在就可以立刻甩开这个蠢货的手,然后直接翻窗出去找任务物品【不灭的烈焰草】——正经人谁走门啊!
但可惜的是,这并不是游戏世界。
他侧头看了一眼,小波罗拽着他手臂的那只手越收越紧,几乎让他觉得有点疼了,再看他的脸,苍白得就和他过分用力的手一样。
黎曼脸上的冷气冒得更甚——明明怕得要死,到底作什么死非要跟上来,还把他给拽上了。
而且这里加起来总共都有十几个人了,十几个人去挤一个地下室,能有毛线恐怖气氛!
“就是这里了。”
雷德蒙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停住,一脸故作神秘。
“我上次来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进入地下室后就是上任厄瑞拉伯爵的画像,我猜测继续往里的话,应该还有厄瑞拉其他先祖的画像,希望大家尽可能地安静,不要打扰沉睡在此地的古老英灵,给他们足够的尊重。”
黎曼轻微地点了点头,还不算无可救药,知道要吓人总要制造气氛,呼啦啦一群十几岁的熊孩子热热闹闹地冲进去,别说只是个有点阴森和传说的地下室了,就算是真鬼屋,恐怖气氛也全冲没了。
地下室的石梯入口很狭窄,这十几个少年少女几乎是自觉地列成了一列,每排一到两个人向下走去,他们也确实如同雷德蒙所说,礼貌地停下了一路的寒暄,一时间,回荡在黎曼耳里的,只剩下皮鞋踏在石板上的清脆响声。
因为小波罗显而易见的恐惧(虽然他自己觉得自己掩藏得很好),被他抓住了手臂,又没兴趣凑热闹的黎曼和他一起走在了队伍末端。
等他发现前面的人已经不再缓慢向前挪,而是成了挡在他前面的一堵人墙时,黎曼抬起头,看见了站在最前方举着烛台的雷德蒙。
烛光在雷德蒙手里摇晃着,一部分打在雷德蒙身后的那副等身画像上,前任厄瑞拉男爵金发碧眼,长相英俊,只是由于雷德蒙还是个半大少年,端举在他手中的烛台仅在画中人的胸口部分,画上的厄瑞拉男爵英俊的脸庞只有下半张脸是亮堂堂的,一张脸上最最重要的眼睛还处于半明半暗之中,黎曼一晃神,总觉得画里的英俊男爵将目光投向了自己,他闭了闭眼,那过分灵动的眼睛又重新变得呆板,但是被烛光照耀的下半张脸又好像随着烛光的扭动一起扭曲了起来,精致的脸部线条弯折出了不规则的曲线,让那张本应英俊无比的脸显出了几分诡异。
黎曼皱了皱眉,周围的温度有些太低了,地下室是这个温度吗?他有些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但他们来得匆忙,只有领头的雷德蒙和队伍里的巴特雷带了烛台,那点光只够看清周围一小块。
烛光照不到多远,倒是够照得到这群少年少女,明明灭灭的烛光照射下,刚刚还满脸轻松好奇的少年少女们都彻底安静了下来,沉默地看着那幅画像,诡异的安静蔓延开来,明明雷德蒙已经好一会儿没说话了,也没人开口催促他。
雷德蒙站在这群人的正面,自然比黎曼看得更清楚,他嘴角一勾,挑起一个刻意的笑容:“我们继续向前吧,请。”
这地下室说起来更像一条长廊,雷德蒙摆出邀请的姿势,队伍里的巴特雷会意地先向前进,有他带头,其他人虽然心中还是有不安,但为了不做那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等所有人都踏上了这条狭窄的走道,雷德蒙才慢悠悠地跟上。
这条长廊里,两边依旧是黑木制成的长桌,在黑暗中仿佛一眼看不到边,长桌上方是间隔的壁挂烛台与人物画像。
贵族少年们见过入口处的上任厄瑞拉男爵画像后,自然以为接下来的画像该是厄瑞拉家族的历届先祖,巴特雷和雷德蒙分走前后两头后,本来就昏暗的烛光又暗了一个度,队伍里的人埋头向前,只匆匆看了几眼两边的画像,也看不太清脸,总归厄瑞拉家的人就长那样呗。
直到突然有人艰涩地开口:“我怎么觉得,画像上好像都是同一个人呢……”
队伍诡异地停顿了一瞬间,众人齐齐抬头看去,他们已经走过近十幅画像了,但最近的这两幅依旧是前任厄瑞拉男爵英俊的脸庞,只是换了背景和姿势。
“哈哈,看来前任厄瑞拉男爵一定很自得于自己的样貌。”
说这话的人大概是想缓解气氛,只是他的嗓音和干笑里充满了滞涩感,效果大打折扣。
更别说巴特雷举高了些烛台后,画像上的前任厄瑞拉男爵好像注意到了这群人突如其来的视线,也将目光投向了他们,一排人谁都觉得上任男爵在看自己,好几秒的对视后画像上的眼睛才重新直视前方,但就是这几秒,也足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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