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还没过五十,但近来接连受到打击,身体看着不似从前那般健硕了。
当皇帝本来就不是轻松的事情,每日要面对的事情又多又杂。
若是遇到敢放权的,或许还能轻松一些,但这位皇帝显然很多疑,对谁都不是全然信任,所以每日要处理的琐事非常多。
若是儿子们省心也就罢了,谁知今年先是六皇子出事,又是于景渡险些丢了命,近来太子的背叛更是对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来福觉得,陛下这势头,看着很像是要大病一场的样子。
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只能在心里想想。
没一会儿工夫,七皇子便被人带了来。
七皇子名叫于景汶,今年七岁,看着虎头虎脑的倒是挺活泼。
皇帝过了三十多岁之后,便开始注重养生,再加上他那个时候已经子嗣繁茂,所以
去后宫的日子比年轻时少了许多,这就导致后宫里近些年来有孕的嫔妃并不多。
七皇子出生时,宫里没有什么同龄的孩子,所以皇帝对他还算宠爱。
但不得不说,在皇帝眼里,这个儿子也和六皇子差不多,没什么心机,不机灵也没什么天赋,属于是那种不堪大用的儿子。
经过今日一事,他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都说三岁看老,在皇帝看来,一个孩子值不值得培养,总是在幼时便能看出端倪的。
但失望归失望,对方毕竟年幼,皇帝倒也不至于迁怒他。
“父皇。”七皇子规规矩矩朝他行了个礼。
“今日吃饱了吗?”皇帝带着笑意问道。
七皇子心思并不敏锐,连两岁的八皇子都能感受到宴会上的剑拔弩张,他却没心没肺,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险些闯了祸,“儿臣吃饱了。”
“过来让父皇抱抱。”皇帝说罢朝他伸出了手。
七皇子哒哒跑到他身边,被皇帝抱在了腿上。
这时,太子也来了,立在殿中朝皇帝行了个礼。
他目光落在七皇子身上,身体明显一僵,面上却佯装镇定。
皇帝也不理会他,只朝着坐在自己腿上的七皇子问道:“老七,告诉父皇今日为何忽然喜欢荷包了?从前父皇也常常带着荷包,怎么不见你注意过?”
太子闻言面色一变,可七皇子被皇帝抱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是太子哥哥!”七皇子毫无防备地道:“太子哥哥说宴会上有人的荷包和三哥是一样的,我不信,他说我肯定找不出来是谁!父皇,儿臣找到了。”他说着还一脸骄傲。
今晚的宴会,从荷包的样式上来说,确实只有容灼的荷包和于景渡的是一样的。
就算他自己找不到,但有了太子泼酒的那一番操作,他也一定会注意到。
而太子摸准了七皇子的性情,利用小孩子争强好胜的心态,成功让事情发展成了后来那个样子。
皇帝根本不用多问,只这一句话就全明白了。
他面上不显,让人送七皇子回去休息,这才将目光转向太子。
太子这会儿的面色极其难看,连强装镇定都有些做不到,支支吾吾开口,“父皇,儿臣……”
“跪下。”皇帝冷声道。
太子一怔,但还是依言跪下了。
“朕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皇帝没什么耐心地看了他一眼,“若是说那些废话蒙骗朕,便不必开口了。”
太子目光中闪过一丝犹疑,知道自己再强辩也是无用,他这位父皇可不是好糊弄的。于是开口道:“儿臣是利用了七弟想揪出于景渡和容灼的丑事,可此事并非儿臣捏造!”
“于景渡?”皇帝一挑眉,“如今都直呼兄长名字了?”
“儿臣……父皇,儿臣知错了。”太子道:“可三哥和容灼的事情是真的。”
皇帝闻言却只冷冷看着他,面上没什么波动。
“父皇,您相信儿臣。”太子急切地道:“父皇若是不信,可以找人去盯着三哥,一定能发现端倪的,他们……他们定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一直找人盯着老三?”皇帝问。
太子被他这么一质问,便有些说不出话了。
他有些意外,没想到皇帝竟对于景渡丝毫怀疑都没有,只顾着跟他算账。
难道容灼与于景渡交往过甚的事情,他父皇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他们确实交往过甚,那是因为朕安排容灼住在了宴王府,老三不得已才奉旨与他结交的。”皇帝冷声道。
太子闻言顿时脊背一寒,他千算万算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层。
有了这个前提,他所谓的“揭发”就变得很可笑了……
“老四,你好狠毒的心啊。”皇帝冷笑道:“那是你兄长啊,他何曾害过你?你拿这样的事情构陷他,利用朕对子嗣的在意,让朕去做那把杀他的刀。”
“不是的,父皇不是这样的。”太子忙道,“是三哥,他故意设局引儿臣入套的,好端端的他为何要送那些学子荷包?这本身就不合常理,他想设计陷害儿臣,让父皇迁怒于儿臣。”
皇帝看向他,“若不是你一心想害他,他就算设了计谋,也害不到你身上吧?至于他为何要给学子们送荷包,朕可以告诉你,是朕下了旨让他结交学子的。”
太子一脸震惊地看着皇帝,显然没料到此事竟是对方允准的。
“回去闭门思过吧。”皇帝懒得再跟他废话,“东宫所有人,未得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半步。”
太子慌忙道:“父皇,儿臣就算一时猪油蒙了心,可三哥并未真的受罚,儿臣……儿臣只是一时想岔了,这也算不得是不可饶恕的大错吧?”
“你有没有犯过大错,你自己心里该比朕更清楚。”皇帝冷眼看向他,目光中没有一丝温度。
太子顿时如坠冰窖,摊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难道父皇知道私兵营的事情了?
离开皇帝寝宫的时候,他都不愿相信。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一定是他想多了,父皇不可能知道豫州的事情。
可若不是因为这个,对方又怎会做出圈禁一国储君这样的事情?
他可是本朝太子啊,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对他啊!
殿内,皇帝疲惫地叹了口气。
“来福,让老三也来一趟吧。”皇帝道。
来福忙吩咐人去办,不多时于景渡便也来了。
“荷包是儿臣用私库的银子买的,父皇可让人去查绣房的账簿,应该会有记档。”于景渡朝皇帝道。皇帝没想到他第一件要解释的事情竟然是这个,顿时被他逗笑了,心情都跟着缓和了不少。
“求父皇让容家父子从王府搬走吧。”于景渡又道:“往后儿臣还要在军中立足,若是事情传出去,军中的儿郎们不知要如何看待儿臣,不知道的还以为儿臣日日惦记他们的屁股呢。”
他这话明显就是在赌气,在皇帝听来似乎还带着点控诉的委屈意味。
皇帝经过这一遭,对他的疑心早已尽数褪去,听他这么说只觉得无奈。
“你如今倒是知道在意名声了?从前军中传出来那些什么修罗、阎王的恶名,也不见你收敛收敛。”皇帝道:“再说了,旁人毁你谤你,你反倒越要理直气壮。”
于景渡沉着脸不说话,看上去还在生闷气。
“你如今越是跟容家那小公子避嫌,旁人越要觉得你心虚。”皇帝道:“父皇都不疑你,你管他们怎么说呢?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儿真喜欢小少年也无妨,父皇知道你有分寸,绝不会落了人话柄,也不会耽误了延续子嗣。”
他后半句话当然只是在打消了对于景渡的怀疑之后故作大度。
于景渡也适时收起了委屈的神情,“多谢父皇信任。”
“今日也累了,一会儿看完烟花就回去休息吧。”皇帝道。
“儿臣就不去看了,容家小公子看着就是个爱热闹的,他肯定也在观景台上,儿臣还是避一避。”于景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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