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顾修义冷静下来,率先恢复到惯常的模样,一眼都不看纪阮的脸,拉住他的胳膊,像抗麻袋似的三两下把人扛下了楼。
直到被搬到沙发上坐好,纪阮人都是晕的,被闻风而来的赵阿姨灌了好几口水才缓过来。
他按着胸口咳嗽两声,扭头看了眼顾修义。
那人神色冷峻,双腿交叠坐在旁边,中间隔了不多不少正好一个人的男德距离。
纪阮:“……”
纪阮莫名觉得,顾修义是在对刚才的事,发出霸总式沉默的抗议。
手背一凉,纪阮回头,被顾修义扔去面壁的小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正舔着他的手卖乖。
纪阮没好气地揉了把小安的脑袋,又拉起猫爪掂量。
顾修义在一边冷眼看着,总感觉这个小朋友对他家猫的体重很在意。
“咳,”顾修义咳了一声,不咸不淡道:“上次量是二十斤整,这两天可能又冒了点儿头。”
纪阮撸猫的动作慢了下来。
忽而他抬头看向顾修义:“你……你说什么?”
他好像听不清。
顾修义脸色微妙地变了变。
二话不说撩开遮住纪阮右耳的头发,那个一直被他戴在耳后的小东西果然不见了。
赵阿姨见状也忐忑道:“哎哟,怎么了这是?”
顾修义扫了眼纪阮紧锁的眉头,对赵阿姨说:“你认识他平常戴的人工耳蜗吗?”
赵阿姨赶紧说:“知道的,我看小阮戴过。”
顾修义点头:“好,可能刚才弄掉了,赵阿姨你帮忙去楼梯那里找一下,要快。”
“诶诶,我马上去!”赵阿姨连声应道。
纪阮手指已经绞在了一起,垂着头,沙发只坐了不到三分之一,是克制慌张的姿势。
他不是个情绪外放的孩子,眼里看不出多少十八岁学生的朝气,所以格外安静内敛,这原本是顾修义最满意的一点。
就连在走廊上回望他的那一眼,惊恐也只有短短一瞬,于是现在这种绵长又沉静的慌张,显得尤为突兀。
纪阮晚饭前换了件黑色T恤,露出的手臂很细,手指很白,衣服头发都沾着小安的毛,看上去有点狼狈。
顾修义见不得杂乱无章的事物,没忍住,上手替他把猫毛拈了下来。
总归还是个刚成年的孩子,身量都没长齐,肩背薄得要命,稍微有点情绪才算正常吧。
他想了想,又在纪阮背上轻轻拍了拍:“没事,稍微等一等。”
纪阮顿了顿,却没有答话,顾修义才想起他可能还是没听清,不由语塞,索性不再开口。
赵阿姨动作利索,很快找到了纪阮的体外机:“应该是从栏杆缝里滑出来了,我在一楼捡到的,不知道有没有坏啊?”
赵阿姨语速快,纪阮其实没太听清她说什么,欣喜地道谢。
顾修义看到纪阮双手接过来时眼睛都亮了。
他小心地擦了擦外壳,然后戴回耳朵后面,抿着嘴唇像在仔细感受什么。
时间流逝变慢,顾修义看着纪阮抖动的睫毛,被他专注的神情牵带着也生出一丝紧张。
半晌纪阮抬头看向他,眼波莹润,眼眶因为咳嗽变红还没彻底消下去,让这个表情看起来像在难过。
顾修义心里腾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少年微哑的声线带着讶异:“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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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总:坏掉……了?!
第3章
当晚纪阮没能睡着。
他一直以为他对现在这样有听力障碍的自己接受良好,很多时候也会自愿摘下耳蜗享受安静。
可真当安静变成不得已时,却又有些慌张。
他的右耳失去了人工耳蜗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左边耳朵却还能听到一些,只是这些声音在深夜里变得抽象零碎,像鬼怪在低语,扰得纪阮夜不能寐。
明明之前摘掉耳蜗也睡得很好,纪阮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伸手摸不到那只小小的黑色体外机,就能让他不安成这样。
大概对于有听力障碍的人来说,任何助听设备都不亚于成瘾物质吧。
第二天纪阮起得很早,洗漱时镜子里的人眼底青黑,像霜打的茄子,没有一点精气神。
一夜过去,他被猫扑过的锁骨肋骨出了一片淤青,又酸又痛,后背也痛,但他自己看不见,不知道是青了还是紫了。
纪阮心里直叹气,他衣服不多,找半天也只能找到一件小圆领T恤换上,勉强把锁骨遮住。
可能是体质原因,他的身体状况很容易上脸,但凡有一点不适应,气色就会看起来非常差。
比如现在,纪阮知道自己没什么大问题,但看上去就像被996剥削了整整一个月的亡命职员。
纪阮盯着镜子看了会儿,最终还是接了盆热水,打湿毛巾用力搓了几把脸,好歹用热气把脸颊蒸得红润了些。
房间里好像有人来了,纪阮怕自己耳朵不好有人敲门听不见,今天索性没有关门,他放下毛巾走出洗手间,正好碰到顾修义和跟在他身后的宋特助。
顾修义已经收拾整齐,白衬衫加深灰色西服,干净利落风度翩翩。
纪阮刘海被沾湿了,贴了几缕在脑门,他随意扒拉两下,朝门边的两人走近,象征性笑了笑:“早上好。”
宋特助立刻回以得体的笑:“早上好,纪先生。”
顾修义没说话,视线在纪阮脸上停留片刻,又移向他的头发,这孩子早起炸毛了,偏偏脑门上几缕又湿漉漉的,看起来相当潦草。
顾修义嘴唇紧紧抿了抿,试图忍耐片刻,最终没忍住,靠近几步,伸手将纪阮四处支棱的头发捋顺。
边捋还边严肃道:“就算状态不好,在外人面前也要时刻保持最佳形象。”
他离得近,话一字不落地传进纪阮左耳朵,虽然不完全清晰,至少能听个明明白白。
语气像开早会时的领导视察。
从来没上过班的纪阮破天荒受到这种待遇,瞬间荒唐无语。
可顾修义身后的宋特助竟然十分赞同地连连点头,神情认真得让纪阮怀疑,如果他手里有笔记本,一定会立刻摘抄存入顾总经典语录合集并反复背诵。
被剥削得失了智吗?
纪阮没再多言,回洗手间继续洗漱整理,收拾妥当后又把证件带齐装进包里,才和顾修义一起下楼。
两人并肩走着却都不说话,纪阮犹豫片刻,开口道:“我的耳蜗……”
顾修义走在纪阮右侧,听到他的话正欲作答,顿了顿,又退一步移到纪阮左耳边才说:“现在去医院,给你重新配个体外机。”
纪阮没料到这个回答,双眼微睁:“领证呢?”
顾修义拿出手机滑了滑,说:“我问了医生,配体外机要不了多久,弄完再去民政局也来得及。”
他们现在交流确实不太方便。
纪阮毕竟能听见一些,用手机发信息很鸡肋,但要说话顾修义又得离他很近才行。
哪怕刚刚只说了两句,纪阮耳朵尖都被他的气息挠得发痒,稍微抬一抬头,连顾修义唇角的纹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协议结婚该有的礼貌距离。
纪阮默默认可顾修义的决定,松了口气般地笑起来:“谢谢。”
顾修义这才从手机里抬起头,看了纪阮一眼。
他身量高,又离纪阮很近,走廊光线偏暗,手机屏的荧光将他原本就流畅的下颚线映得更加冷硬,是淡漠又很凌厉的长相。
纪阮没看懂他这个表情。
顾修义只看了纪阮很短的一瞬,就放下手机移开眼,淡淡道:“说过不用这么客气,是我的猫太闹腾伤到你了,我该向你道歉。”
伤到他了?
纪阮恍惚一瞬,而后反应过来低下头,领口果然歪了一点,露出一小片淤青。
所以顾修义是在看这个吗?
那人没等纪阮回答已经先走远,纪阮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便没再多想,站在原地不慌不忙把衣领理正才跟着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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