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检测到毒性成分。如果你一定要追查真相,可以回去找别的样本。”他面无表情地说话,漆黑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或怜悯。
但秦青喜欢他这种态度。
即将崩溃的情绪像几十米高的海啸,快要将秦青整个人掀翻。然而楚南溟却像一道宏伟的防波堤,镇压了所有的不平静。
有他在,事情总不会太糟糕。秦青得到了这样的心理暗示,于是便心情气和了。
“好的,我现在就回去找。”秦青拿回骨灰盒,转身就走。
楚南溟没有挽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996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秦青顺着藤蔓爬上二楼阳台。
爷爷奶奶死后,秦婉怡就收容了吴曲、吴州、李茹、吴彩衣、吴瑜这些人。她以为自己又拥有了一个幸福的大家庭,却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家庭成员其实是一只只恶狼。他们残忍而又贪婪。
秦青若是从正门走,总会遇到那群畜生。
他忙活了一天,又没吃什么东西,手脚有些发软,爬到一半就爬不动了。
996跟在他后面,用脑袋顶他的屁股,小声说道:“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放屁啊!”
秦青:“……放心吧,我放的屁是香的。”
“这一世你身边没有舔狗了,没人会觉得你放屁是香的!”
“这一世?”
“对啊!你转世很多次了,我每一次都会找到你。我们是十生十世的情缘!”
“呕!”
秦青爬上阳台,双手撑着地面假装干呕。
996飞快跳上他的背,用爪子拍他脑袋。
闹腾一会儿之后,秦青的心情好多了。他洗了个澡,换了一套干净衣服,悄悄来到母亲的卧室,无声无息地推开门。
“吴彩衣?你怎么在这儿!”看清站在母亲床边的那个人影,秦青冷声质问。
吴彩衣一只手掀起枕头,另一只手在床缝里摸索,听见声音猛然回头,脸色有些发白。
“秦青?你来干什么?”她也发出质问。
两个人面面相觑地站了一会儿,一个浑身戒备,一个慢慢放松下来。
“我来帮秦阿姨打扫房间。我想她了。”吴彩衣放下枕头,装模作样地抚平床单。
“被子里有我妈的味道,我要在这里睡一会儿,你可以走了。”身为儿子,秦青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奇怪。
妈妈残留的味道,哪个孩子不怀念?
吴彩衣的眼眸一瞬间暗了下去,手掌把床垫压出一个凹痕。她也想钻进被子里,嗅一嗅秦阿姨的气味,但她没有资格。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秦青?为什么?
吴彩衣低下头,狠狠地咬了咬牙,再抬头时已露出平静的表情。
“你睡吧,我走了。”
轻巧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秦青立刻反锁房门,开始在房间里四处翻找。床上、梳妆台、衣帽间、洗手间……所有地方都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
母亲留下的一切早已被抹除,真相永远不会被知晓。
巨大的悲伤像山石一般压下来,那么地令人无可奈何。秦青回忆着母亲死亡那天的景象,慢慢走到母亲倒下的地方,也跟着倒了下去。
心脏病发作时,没有任何人发现母亲在生死边缘挣扎。她撑了多久?五分钟?十分钟?她痛苦吗?
自己当时在做什么呢?
秦青闭上眼睛,捂住胸口,一下一下艰难地喘息。他在重温母亲死亡时的场景,这是一种惩罚!惩罚他的无能和愚蠢!
忽然,一丝极淡的酸味不知从何处飘来,刺激了秦青的神经。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辨别出了这种气味。
“老六,你闻到了吗?”他睁开眼,目光闪烁。
“你是说溜溜果的气味吗?”996蹲坐在秦青的胸口上,用力吸鼻子。
溜溜果是一种香料,果油提纯之后会散发出非常怡人的淡香,微微带着一点酸。秦婉怡经常在卧室里调配香水,溜溜果的气味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当整个房间里里外外都被打扫了很多遍,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的时候,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种气味残存下来?
它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秦青和996用力吸鼻子,很快就找到了源头。
“为什么桌子下面会有溜溜果的味道?”996挠挠脑袋。
秦青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变。他立刻冲进浴室,把香皂泡进洗脸盆里,又倒空了流理台上的一瓶香水,把香皂水灌入香水瓶。
片刻后,他回到卧室,仰躺下来,把香皂水喷向桌子底部。
过了片刻,原木色的桌子底部显现出一行蓝色字迹——【不要相信爸爸,快兆!】
字迹歪歪扭扭很难辨认,最后本该是个“逃”字,却没有力气写完。
秦青握着香水瓶的手忽然就开始颤抖,痛苦的感觉像海水漫灌,堵住了眼耳口鼻……
恍惚中,一幅画面浮现在他眼前:
母亲捂着心口倒下。她在抽搐,喘息,挣扎,生命已到尽头。可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用颤抖的手指艰难地写下了这句话。
她当然知道是谁在谋害她。她也知道自己死了,下一个被害的人是谁。
逃啊儿子!快逃!
这是她留下的,绝望又无声的呐喊。
她把一群恶狼引入家门,对那些畜生毫不设防,以至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竟不知道这条警示能不能被儿子看见。她一定很自责,很后悔。
她带着巨大的牵挂和极度的不甘死去,眼睛睁得那么大,怎么合都合不拢。
秦青躺在桌子下面,静静地看着这行字,双眸慢慢变红。
不用再找什么证据,母亲的的确确是被杀死的!住在这栋屋子里的人,都有可能参与了这场谋杀!
他的父亲,是个杀人犯!
996蹲坐在秦青脑袋边,用爪子轻拍秦青惨白的脸,想要安慰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这种事如果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任何人都无法体会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爸爸……”
秦青低低一笑,捂着眼睛呢喃:“我妈到死还承认他是我爸爸。这个称呼,他配吗?”
996啐了一口,骂道:“他不配!”
“他是畜生!他该死!”秦青咬牙切齿地低语。
忽然,房门被推开了,吴曲拧眉问道:“你躺在桌子下面干什么?”
吴彩衣跟了过来,似笑非笑地说道:“他说他想念秦阿姨的味道,想在这里睡一觉。”
吴曲快步走进卧室,警惕地四下查看,很快就闻到了浓烈的香味,那是秦青倒进马桶的香水忘了冲。秦青手里紧紧握着香水瓶,像婴儿握着一个奶瓶,脸上带着深深的眷恋和痛苦。
这副模样倒是跟他说的一样,是想妈妈了,而且想得很厉害。
吴曲放下心来,安慰道:“要睡就去床上睡,干嘛躺在这里。天气变冷了,小心感冒。”
秦青没有搭理吴曲,始终捂着眼睛。他连看这人一眼都觉得脏!
那些字迹伴随着香皂水的蒸发,已慢慢消失了。
吴曲走上前,想把儿子扶起来,带到床上。
吴彩衣忽然说道:“他躺的地方就是秦阿姨死的地方。”
吴曲步伐停顿,脸色微白,竟是不敢再靠近。
如果心里没鬼,会这样吗?
吴彩衣死死盯着吴曲的背影,表情非常诡异。
秦青爬起来,推开吴曲大步离开卧室,嗓音沙哑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会搬去楚南溟的研究所。这个家留给你们吧。”
那只胖乎乎的猫路过吴曲身边,不知为何忽然发了疯,狠狠挠破了吴曲的腿肚子。
“嘶!”吴曲跌倒在地,痛得吸气,“这是什么品种的猫,怎么连裤子面料都能挠破!彩衣,快给家庭医生打电话,我要打狂犬疫苗!”
虽然觉得儿子躺在桌下有些奇怪,但他已经没有心思追究了。
吴彩衣叫来两个保姆,把吴曲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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