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我来保护你了!”
秦青手里拿着一沓文件和一台笔记本电脑,跟随在部门经理身后。
临近会议室,走廊对面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抬头看去,一群西装革履,派头十足的高管缓步走来,首先到了会议室门口。
当先那人190多公分的个头,穿着一套昂贵的黑色西装,宽肩窄腰,长腿笔直,英俊的脸庞没有表情,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
前方站着许多参会人员,他却仿若未见,目光淡淡掠去,骇人的气场冷得宛如寒潮压境。
秦青脚步一顿,微微低下头,扶了扶高挺鼻梁上的黑色眼镜框。其余人也都纷纷停步,往墙根靠去,低头齐唤“裘总”。
这人就是公司的大老板裘之信。
走在秦青前面的部门经理段安泰并未停下脚步,而是匆匆上前,弯腰伸手,毕恭毕敬地帮裘总推开会议室的门。
裘之信没有给段安泰一个多余的眼神,径直入内。
再多的讨好,对他来说也是无用。
跟在他身后的一群高管陆续走进会议室,擦肩而过时总会与段安泰说几句话,打一打招呼。
秦青靠墙站立,脑海中还在回忆刚才那一幕。
裘之信的目光扫过来,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明明不被看见,还是会紧张期待。
站在秦青身后的一名年轻男子走上前,帮段安泰压住门板。这人正是段安泰的侄儿段学海。
秦青想要走进会议室,却被段安泰拦住。
他一个眼神示意,后面的职员便都越过秦青走进去。
秦青扶了扶眼镜框,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次汇报让学海去做。”段安泰压低音量说道。
秦青愣了愣,魂不守舍的心回归原位,被冷意浸染。
身处职场,他自然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他耗费大半年时间辛苦做出来的拓展方案,将以段学海的名义在会议上展示。
能在裘总面前露脸,对任何职员来说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但这样的机会永远不会落到秦青这种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小职员头上。别人一句话就可以把他的心血据为己有。
秦青没有反抗的余地。大伯如今重病在床,需要巨额治疗费。没了这份薪资丰厚的工作,大伯也就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秦青父母早亡,全赖大伯照顾才能活到今天。这份恩情一辈子都还不完。
但他还是不死心,挣扎着问了一句:“万一裘总在下面提问,段学海答不上来怎么办?”
在数十份优秀方案中,诸位公司高层,以及裘之信,有致一同地选中了他这一份,足见方案的优秀。
为了写出这份方案,半年之内,秦青来往于华国与中东之间,频率多达每周一次。为了考察市场,他待在飞机和长途汽车里的时间多过了待在家里。
中东气候干燥,治安混乱。
病倒、遇袭、行李被偷、流落街头……这样的危险,秦青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这份方案浸透了他的汗水,也浸透了他的心血。
他握紧手中的演讲稿,迟迟不愿交出去。
“你不是分析了裘总有可能问到的一百个问题,并且把答案都写好了吗。昨天晚上我把你的分析稿发给学海,他已经背下来了。万一裘总问了稿件上不存在的问题,他答不上来,你在旁边提示他几句。学海的专业水平不比你差,这种场合他能应付。”
人怎么能这么无耻?秦青无力地思忖。
段学海的方案第一回 合就被公司刷下,这叫水平不差?抢了自己的劳动成果不算,还要把自己当垫脚石踩……
秦青脸色苍白,沉默不语。
“公司最近在裁员,我跟人事部打过招呼,让他们不要动我部门里的人。秦青,你能力很强,我很看好你。”
这不是鼓励,是赤裸裸的威胁。
想到躺在加护病房里的大伯,秦青只能点头。
他握了握手中的演讲稿,手指发紧,然后才递过去。
段安泰冰冷的语气缓和不少,摆手道:“不用了,你前天把演讲稿发给我修改的时候,我就让学海背下来了。他以前在大学里是辩论队队长,口才比你强。他能脱稿。”
明知道自己的侄儿是个什么货色,在精神方面,段安泰依旧要打压秦青。
这是一种控制下属的手段。时间长了,秦青会失去反抗的能力,乖乖当段学海的枪手。他创造的业绩都会成为段安泰和段学海的功劳。
在公司生态链里,像秦青这种没有背景,行事低调,能力却特别出众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沦为高层盘剥的对象。
“秦青,过后我请你吃饭。辛苦了。”段学海伸出手拍打秦青肩膀。
他笑得很友善,眼眸深处却藏着满满的鄙夷。在他心里,秦青大约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
秦青没有说话,默默走进会议室。
段学海自得地笑了笑,最后一个进去。他是压轴,当然要万众瞩目。
996赶到时,会议室的门已经关紧了。它进不去,也看不见,更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它知道,秦青的心情非常煎熬。
他的演讲稿写得很精彩,拓展方案更是处处亮点。
然而投射在大屏幕上的稿件,却署着段学海的名字。初稿、二稿、三稿……每一份修改过后更加完美的方案,摆在裘之信案头的时候,作者栏都写着“段学海”三个字。
裘之信对这份方案很重视,亲自修改过多次。他对段学海印象深刻,却完全不知道秦青是谁。
一个多小时之后,会议室里传来隐约的一些掌声。
996用爪子刨了刨门缝,焦躁地叫了几声。
有人过来驱赶它,让它别在会议室门口闹,它只得跑到一个盆栽后面,探出头来观察。
又过了几分钟,会议室的门打开了,裘之信当先走出来,身后跟着段学海和段安泰。
“方案通过了,下周你们跟我去中东见合作商。拓展部好像空出一个副经理的职位?”裘之信看向一旁的特助。
特助立刻点头。
段学海和段安泰互相对视,眼里闪过喜色。
“你进公司多久了?”裘之信看向段学海,语气是难得的温和。
对于优秀的人才,他总会高看一眼。
“快三年了。”段学海压抑着兴奋,耳根泛红。
没有人注意到走在后面的秦青。老气的黑框眼镜掩盖了他过于苍白的面色。
“不错,才三年就有这样的成绩。”裘之信略一颔首,叮嘱道:“回去之后你写一封升职报告,我会通知人事部尽快给你处理。下周与合作商谈判,你好好表现。”
“谢谢裘总,我一定努力!”段学海激动地点头,脸颊涨得通红。
段安泰拍拍侄儿肩膀,欣慰不已地说道:“裘总,谢谢您的提拔。这顶‘任人唯亲’的帽子,我总算是能摘下了。”
他叹了一口气,脸上颇多唏嘘。他也知道自己把侄儿招进公司,肯定会有人非议。某些不好的话难免传到裘总耳里。
裘之信瞥了段安泰一眼,神色冰冷,一句话没留便带着一群高管浩浩荡荡离开。这漠然的态度已足够表明他对此人的不满。只是段学海的优秀表现让人侧目,于是他选择轻轻放过。
冷汗湿透了后背,段安泰弓着身子,目送裘总消失在走廊拐角,直起腰后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段学海得意地笑了笑,回头看向秦青,眼里的轻鄙更浓几分。
对于这个工具,他没有尊重,只有恶意。尝到甜头之后,他只会更为疯狂地压榨对方。
996躲在盆栽后面,看得直摇头。
太惨了,它的大宝贝真的太惨了!
秦青跟随一众同事走进电梯,996连忙追上去。
回到自己的部门之后,段安泰把秦青叫进办公室。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声音,996躲在门口偷听,耳朵时不时抖一抖。
“段总,你不是说做完这个方案就推荐我当副经理吗?”秦青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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