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着溪兰烬的手又紧了一分。
当年溪兰烬在他眼前形神俱灭,他花费了数百年的时间,散去一半修为逆天而行,也没能凝聚起他的一丝残魂。
如今面前的溪兰烬忘却了前尘往事,他是如何回来的,这具身体又是从何而来,谢拾檀并不在意。
只要溪兰烬回来了就好。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溪兰烬无恙。
溪兰烬对体内的情况实在无解,干瞪着眼看两朵花在他丹田里干架,忽然就感觉手上的力道一重,他猝不及防被扯进了谢拾檀怀里,蒙蒙地睁开眼:“小谢?”
谢拾檀的下颌线紧绷着,俊秀的脸看上去就有些冷冷的,不知道是不是对他隐瞒身体情况不高兴。
他没有多说,半搂着溪兰烬坐到旁边光滑的巨石上,低声道:“闭眼凝神。”
溪兰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顺着他说的话闭上眼,哪知道闭上眼后,耳边的呼吸、衣物摩擦之后的窸窸窣窣声愈发明显,他忍不住挣动了一下,小心翼翼问:“小谢,要不你放开我?”
您有没有觉得,这个姿势是不是很奇怪啊?
就只是安抚下暴动的寒花和不烬花而已,您也不必献身的吧?
他难受得不行,乱七八糟地想着,忽然感到一丝不属于他的灵力流入了灵脉,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生生遏制住条件反射想要抵御的冲动,感觉到那缕强韧的灵力分开了那两朵花,顿时体内翻覆的感觉逐渐平息下来,没有之前翻江倒海似的激烈了。
溪兰烬愣愣地抬起眼,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依旧显得冷冷淡淡的,很不高兴似的,但却在熟练地为他调息。
那丝莫名的熟悉又加深了一分。
之前那个梦境里,他受了重伤,谢拾檀也熟练地给他调息过。
就好像这种事真的发生过似的,而且发生了不止一次。
溪兰烬脑中一时十分混乱,想起一直被自己压在心底深处的某些可能。
不是胡编乱造,而是根据灵魂深处深刻的记忆编织的梦。
他何曾有过那样的记忆?
些微的不安感让他忍不住又想从谢拾檀怀里离开,蹲到阴暗的角落里冷静冷静。
谢拾檀按住他,低低教训:“别乱动。”
溪兰烬只好又老实下来,伏在他怀里不乱动。
他浑噩地嗅着近在咫尺的冷香气息,有些头晕目眩,一时之间,冷热交替导致的痛苦都减缓了点。
这就是美少年的芬芳吗。
溪兰烬含泪吸了两口,不知道是脑子哪根筋抽到了,小声嘟囔:“手感不错啊小谢……”
谢拾檀沉默了三秒。
倏然之间,溪兰烬感觉下颌被一只手抬了起来,天幕之上星光黯淡,朦胧地笼罩在少年冷而俊俏的眉目上,显得他更不高兴了:“从前你就一直这样。”
溪兰烬下颌被他抬在手心里,满脑子浆糊:从前?什么从前?他以前还和这种大人物认识?
“你究竟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形才……”
谢拾檀话说到一半,又静默下来,没能把话全部说完。
因为溪兰烬意识不清地在他怀里拱来蹭去,试图把整个人都塞过来,无奈谢拾檀如今还是少年体态,过于单薄,没法将他整个人严严实实团住。
溪兰烬倒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冷的时候,接触到谢拾檀身上的阳气,会舒服很多,热的时候,又觉得谢拾檀身上冰冰凉凉的,摸起来很舒服。
忍不住就想贴着他蹭。
谢拾檀抓着他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又重了一分,相比之前带有教训意味的话,这次语气要更沉哑一分:“……别乱动。”
溪兰烬委屈:“难受。”
谢拾檀只是想抱着他,但溪兰烬把距离贴得愈发近得没有边际,呼吸浅浅地喷洒在他脖颈间,毫无意识地拂过喉结。
他的呼吸骤然停滞一瞬,喉结滚动了一下,差点断开调息的灵力,深呼吸一口气后,想推开溪兰烬。
不能再这么抱着了。
他不确定这样下去他会不会忍耐得住。
哪知道这回是溪兰烬不肯放开他了,死死搂着他的腰不放,嘴里含糊不清地不知道在嘟囔什么,一股子委屈劲。
谢拾檀无奈地放弃撕开这块黏上来的糖块,无声吸了口气,保持沉心静气,边给他调息,边默念清心诀。
溪兰烬意识一浑噩,人就十分嚣张,见谢拾檀老实不动了,奖励地拍了拍他漂亮的小脸蛋,然后自顾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半昏半睡的,十分安静,只偶尔因为体内的灵力冲撞哼唧一声。
活像是喝醉了。
感觉到他又安分了起来,谢拾檀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溪兰烬还在澹月仙山上修行时的事。
那时溪兰烬时常跟解明沉偷溜下山玩耍,他得知此事后,过去阻止,结果反被溪兰烬一起拉下了山,神神秘秘的:“哥哥带你尝点新鲜的!”
他被溪兰烬带进城里最大的酒楼里,皱着眉看店小二送上来的几坛子烈酒。
溪兰烬倒酒的时候,还煞有介事地闻了闻,经验很丰富般,不屑道:“还没有浣辛城最烈的酒一半烈。”
解明沉在边上欲言又止的,瞅到谢拾檀,又板着脸不吭声了。
溪兰烬嘴上十分潇洒,谢拾檀还以为他当真很会喝,哪知道喝了两杯之后,溪兰烬就醉了。
两杯倒下后,就开始发酒疯,嘻嘻笑着把惊恐的解明沉扯过来了,要跟他练练。
解明沉毫不犹豫地拔腿想跑,没能跑掉。
溪兰烬人醉着,行动却很敏捷,拽回解明沉,当着谢拾檀的面把他胖揍了一顿。
解明沉那时候也只是个青涩的少年,在溪兰烬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委屈得不行:“少主,我都说了。你不能喝!你每次喝了酒都这样!”
谢拾檀这才知道,溪兰烬不仅酒量不好,酒品也差,喝醉了就到处找人撩架,见到谁都要拉过来练两手。
打完解明沉,溪兰烬就把视线转向了谢拾檀,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谢拾檀握住了佩剑,等着他上来撩架。
他并不畏惧与溪兰烬交手,倒不如说,期待已久。
哪知道溪兰烬在他面前站定后,只是醉眼朦胧地瞅了他一会儿,眯着眼睛凑近,似乎又有些迷惑,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还喃喃疑惑:“怎么不是毛茸茸的?”
又自言自语:“算了。”
然后就一头栽进了他怀里,往他怀里蹭。
少年带着几分酒气的清新气息扑了个满怀,谢拾檀整个人都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想把他推开,但溪兰烬缠人得很,死活不肯撒手。
解明沉在旁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那天到最后,谁也没办法把溪兰烬撕开,谢拾檀沉默地搂着溪兰烬靠到床上,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头,一晚上没合眼。
解明沉搬着张凳子,坐在床边瞪着他,以防他对溪兰烬做出什么不轨之事,因为喝了酒,坐着坐着就迷迷瞪瞪睡过去,又惊醒,再瞪他一会儿,又眯过去,循环往复。
死寂一片的屋子里,只有溪兰烬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睡得相当香甜。
自此之后,解明沉一见到他脸色就更臭,觉得他给溪兰烬灌了迷魂汤。
从往事中抽回神,谢拾檀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触怀里人的脸。
从眉眼到鼻梁,从嘴唇到下颌,与他记忆中的完全贴合。
因为体内紊乱的几股灵气已经被捋顺了许多,溪兰烬趴在谢拾檀怀里相当舒适,难受劲一过,就安心睡过去了。
和很多年前一样,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着。
谢拾檀忽然觉得有些无奈,嘴角略微勾了勾,光明正大地叫了声:“溪兰烬。”
溪兰烬没听到。
他捉紧了溪兰烬的手,又很低很低地叫了声:“溪兰烬。”
溪兰烬毫无所觉,睡得很沉。
溪兰烬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睡醒之后,疲倦消失,身体也不难受了。
除了睁开眼发现他躺在谢拾檀的怀里外,就没有其他的缺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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