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药峰,溪兰烬右手单手掐印,灵光一现之后,他的身形渐渐变得透明,隐没起来,无声无息地走入药堂之中。
几个药峰弟子正在小声讨论昨夜被送来的葛郢几人,全然没发现有人进来了。
溪兰烬也不客气,坐到其中一个弟子身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吃他们的瓜子,听他们的八卦。
“什么?当真能诊出喜脉?”
“是啊,真真切切的……我知道不该笑的,但想想平时里葛郢几人气焰跋扈的,就有些想笑。”
“这不是活该吗,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都敢往肚子里塞。”
“连门主也无法将他们肚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是啊,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连门主也束手无策……”
溪兰烬听了片刻,大概明白了当下的情况,把最后一颗瓜子磕了,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疑惑的声音:“咦,我瓜子怎么少了这么多?三师弟,是不是你又偷我瓜子了!!!”
葛郢几人待在同一件屋子里,外面用结界封锁着。
溪兰烬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能越过结界,心情复杂地穿过去,进了屋。
一屋子的人,只有葛郢哼哼唧唧地醒着。
溪兰烬站定在床头,声音飘飘忽忽:“葛郢。”
葛郢被肚子里的那团东西恶心折腾得够呛,乍然听到有人说话,登时一激灵,恐慌地左顾右盼:“谁?谁?!”
溪兰烬不想浪费时间,又回想了一遍书上教的法术,盯着葛郢的眼睛,在说话的同时,催动神识的力量:“你买了几次药,都是在何处买的?”
葛郢慌乱的神色一凝,整个人忽然晕乎起来,不由自主地回答道:“两次……都是在……在凌波城外……”
溪兰烬刚得到想要的回答,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连忙停止施术,敛息静气。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几个人从屋外走进来,为首的赫然是此前在后山见过的折乐门主江浸月,热衷于推牌九的江门主生得一副温雅的面孔,手里拿着把翠竹扇,仿若人间的文人墨客,十分具有欺骗性。
溪兰烬躲在屏风后,不是很能确定,自己能不能逃过炼虚期大能的眼。
但江浸月似乎对他的存在毫无所觉,低头观察了一下葛郢的肚子:“我暂且将他们肚中的东西封锁住了,但坚持不了太久。”
葛郢从溪兰烬的迷惑中回过神,见到进来的人,艰难地伸了伸手:“师尊……”
跟在江浸月身旁的中年修士别开脸,不是很想认这个徒弟。
他忍着气,恭声问江浸月:“门主,这魔气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连您也无法将之抽离出来?”
“大有来头。”江浸月缓缓摇了摇扇子,“莫说我,就算是谢拾檀,也没办法将它抽出来。”
那位中年修士脸色一变:“妄生仙尊也无法奈何的魔气,难不成是……”
江浸月道:“暂且只是个猜测,倘若是真的,修界的安逸日子就该到头了。”
溪兰烬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皮跳了跳。
以他目前的所见所闻,能让谢拾檀无可奈何的东西,可能只有一个了。
魔祖。
但魔祖本该在五百多年前,就在万人诛魔阵的困缚之下,被谢拾檀绞杀了。
一想到魔祖,他的脑子就疼得厉害,呼吸也有些不稳。
跟在江浸月身旁的修士隐约察觉到什么,视线刚偏过一点,江浸月扇子一抬,笑呵呵道:“算啦,急什么,事情一步步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先把眼前的事做好了再说,拜师大会准备得如何了?”
中年修士被那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噎了半晌,才道:“已经准备好了,不过门主,您说有一位贵客会到临,敢问那位贵客是谁?我也好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好待客之道。”
“不必。”江浸月的余光瞟了眼屏风的位置,似笑非笑道,“那位贵客有自己想要的,可不喜欢你们准备的那些。”
说完,江浸月扇子一合,啪地拍在手里,也不再多解释,哼着小调走出门。
跟在他后面的几人面面相觑,不过也习惯了门主的脾气,跟着走了出去。
溪兰烬等了好一会儿,确定人都走了,才溜下了药峰,解除隐身术,往外院走去。
凌波城离梁源的老家很近,梁源说过自己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的卖药姑娘,说不定就是葛郢说的地方。
虽然卖药的人不一定还在原处了,但他找机会下山过去一趟,说不定能寻到什么线索。
他比江浸月要确定,那丝魔气很可能就是魔祖的。
当年入阵诛杀魔祖的人不止谢拾檀,所以他对那丝魔气感到熟悉很正常。
或者说,他可能比谢拾檀还要熟悉那缕魔气。
毕竟在他那些纷乱的梦里,魔祖曾化出他的脸,叫他“哥哥”。
溪兰烬的脚刚踏进外院,迎面走来几个弟子,有些脸熟,见到他,立刻拱手道喜:“恭喜啊溪师弟!”
“我就知道,溪师弟的表现那么亮眼,必然能进!”
溪兰烬辨认了下,认出这俩是一起去祥宁村参加试炼的外门弟子,满头雾水:“啊?什么恭喜?”
那两人愣了一下:“你还不知道吗,溪师弟?你和其他三位师兄弟通过内门选拔试炼啦,明日拜师大会上,你就能拜入内门十二峰,成为一名正式的内门弟子了。”
溪兰烬还是蒙的:“……啊?”
还真实现了?
“据说是门主吩咐的,言此次外出试炼,让长老观察了各个弟子的心性行为,择出了几名符合标准的弟子。”
说着,俩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魔婴出现的时候,我们都被哭声震晕了,真是惭愧。”
没想到烦恼的事情突然得到解决,溪兰烬的心情顿时明朗。
他正愁身上时不时卡一下的毛病呢,如果能先找出问题解决了,那再好不过,省得追查魔气时出意外。
溪兰烬灿烂道:“通过的人都有谁,有谢熹吗?”
谢熹应该也能通过吧,不枉他找人走后门了。
哪知道对面俩人愣了愣后,纷纷摇头:“没有谢师弟。”
溪兰烬心下顿时一沉,赶忙告辞了这俩人,回到屋舍里,依旧没见到谢熹。
人呢?
不会是因为没通过内门选拔,上哪儿想不开去了吧?
溪兰烬有点担心谢熹,从下午等到晚上,都没等到谢熹回来。
倒是来了个师兄,通知了明日拜师大会的时间,叮嘱他拜师的规矩。
溪兰烬倒是无所谓。
他的目的只是拥有一个内门弟子身份,好进入守备最森严的藏书阁而已,随便拜一个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睡醒,谢熹依旧不在。
本来经历波折后,最后还是拜入内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溪兰烬却有点高兴不起来了。
他困蔫蔫地抹了把脸,有气无力地爬起来,离开屋子之前,又看了眼谢熹空荡荡的床铺,才离开屋子,前往拜师大会举行的地方。
参加拜师大会的,除了少数几个从外门转入内门的弟子外,其他的都是前些日子报名内门试炼的散修或其他家族的弟子,加起来人数不少,讲道大殿前的广场上乌泱泱的。
高座之上,有十三席桌位,新入门的弟子都在小声议论,折乐门内门十二峰,怎么有十三张桌子?
十二峰的长老各自带着座下弟子,陆陆续续到达,俯视着底下的新弟子们,挑选心仪的徒弟。
最终只剩下两个空位。
又隔了一会儿,门主江浸月也到了。
江浸月身边跟着两个人,一个是白玉星,另一个是个戴着面具的青年,溪兰烬倚在广场中央的大鼎雕塑上,从其他人的反应中,推测出那位应当就是白玉星畏惧不已的大师兄了。
他又瞥了眼江浸月身边的位置,想起昨日在药峰上听到的。
什么贵客,居然还能参加其他门派的拜师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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