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就要他。”赵岚清早就因为害怕,委委屈屈地窝在角落里捏着枕头了。只是他铁了心要扎实自己强抢良男的人设,即便眼里含着泪花,也还是期期艾艾地嘴硬道:“只要这一个……,您便……,便答应了吧?只要您答应我,我保证不再路上闹事了。”
“为何?”这一副又怂又硬气的姿态让赵山一愣。赵山知道赵岚清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并没有继续疾言厉色下去,而是掀起自己的衣摆,坐在了赵岚清的身旁,严肃道:“这京城之中耳目众多。”
“今天你带走了这个人,明天就能传到那人的耳朵里。”赵山耐心解释道:“这个人来得仓促,我尚且没有时间查清楚。但凡是谁派来的敏感人物,你便说不清了。所以知道了吗?他就是一个麻烦,您把我交给我……”
赵岚清心说敏感倒是真心敏感,只是这个时候也没有回头路了。人都已经带上了,真让人查到了什么,早就说不清楚了。这个时候就算是把他赶下去,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赵岚清突然一怔,他敏锐地感受到了赵山话里的深意,猛地抬起头来,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高声拒绝道:“上都上来了,这个时候赶下去有什么用?”
“你想把他处理掉是不是?怎么处理?杀了?埋了?嫁祸给别人?”
总之赵山想要明哲保身的话,他就没什么好的下场!
“你不能杀了他!你怎么能杀了他呢?”赵岚清是来救人的,可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的。理解到了赵山的话外之音,越发坚持自己的想法。紧紧拽着枕头,一点都不听赵山的忽悠,坚持道:“赵伯,您放心吧。他如今形单影只,不会有人来找茬的!”
“我只是……我只是想帮他一把。”赵岚清眼里带着些许的瑟意,不敢告诉赵山,又怕赵山暗下杀手,只能犹犹豫豫地纠结道:“等咱们到了燕州便将他放了!”
“绝不多贪图他的美色!我保证!”
赵岚清言辞恳切,巴着赵山的袖子给他打包票。
殊不知情急之下,看似没有头脑的话,对赵山这样善于见微知著的谋士来说,已经足够了。
赵山挑了挑眉,颇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只沉吟了一瞬,便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由得叹气敷衍道:“既然小侯爷这么坚持,那老奴也暂时不为难您了。”
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平静无虞的话,让赵岚清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高深莫测。
赵山趁着将他震住的功夫,直接起了身,径直下了马车,脚步一抬便朝着风吟天站的地方走去。
帮赵岚清在京城里沉浮那么些年,最是机敏。他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赵岚清坚持的原因就在刚才的那个人身上。
……
赵山下了马车,直奔着那个男人而去。
夜晚的清风吹徐,风吟天垂眸缩肩膀站在那里,虽然人高马大的,只是因为本就风尘物外,反而透着一股可怜,活似一朵正在忐忑自己命运的可怜小白花。
“你……,把头抬起来。”赵山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只眉眼一抬,便是满满的威严寒意。
没人敢称呼这位雍英侯府的管家为下人,亦无人敢说他这般放在别家府上的嚣张行径是越俎代庖。
赵山虽然只是管家,可年轻时候,却是一位连中两元的举人。为报命恩才中断仕途,自愿跟在雍英侯的身后鞍前马后。这么些年,伺候完老雍英侯,又扶持赵岚清。
赵岚清一个早丧考妣的孤儿,能在一个深宫太后的护庇下活得风生水起,不得不说全是这位的能力。
风吟天从记忆中搜罗到赵岚清的时候。便多少想起些赵山的来历。知道他身份地位不凡,不敢在这位面前露出马脚,只微垂着头轻轻斜了他一眼便立马重新敛了神色,一副逆来顺受又小心胆怯的样子,就那么唐突地继续站着。
“大胆!”一旁的小七轻轻呵斥他了一声,提醒他道。“管家让你抬起头来,你怎么埋头得更深了?”
风吟天没有理他,只轻轻瑟缩了一下,继续埋头,却想要抬起又不敢抬的犹豫样子,当真是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低调读书人。
“无妨。”赵山将他的反应映入眼底,倒是没有为难他。自己继续抬步朝着他们走近。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几眼,直到看清了他的模样,那从赵岚清马车上下来便抬起的眉毛挑得更高。
只是那老谋深算的眼睛轻轻一眨,便将锋芒和复杂深深敛下。
似乎是打量他打量够了,只嘴一张,便轻悠悠道:“长就这一副祸国殃民的样子,怪不得让侯爷如此痴迷。”
“将你直接打杀了,也省得惹是生非。”
一句话便让风吟天心里一寒,那凛冽的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他知道这位管家是真地想要杀了自己。
只是……,那不动声色握住的拳头突然捏住,却又沉静地松了下去。这个时候负隅顽抗,只怕当真会不明不白死在这里。
风吟天的眉头撇成了一个川字,隐在衣服下的双腿立时绷住,随即幽幽抬起了头,紧紧盯着在自己面前不足三步的赵山,像是拉满的弓弦一般。只等着一击即中,擒住近在咫尺的赵山的咽喉。
清风浮动着所有人的衣袍,风吟天暗自望着他。只等着他命令的下一刻,就扑上去。
却听到赵山转过了头来,继续道:“只是……,我家小侯爷非要留下你……”
“这是你的福气,日日便好好伺候着吧。”不过一句话,便让人从死而生。
风吟天抬起了黑沉的眼睛,望着这位传闻中的管家,一颗心缓缓沉下。
知道方才这位是故意敲打自己的。而自己,早就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已经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任清凉的夜风从自己的脸上拂过,面色平静地低低应了一句:“是……”
……
煜煜的烛光为马车里的人的脸上皆覆盖了一抹柔色。
风吟天和小七重新入了赵岚清的马车,一个人捧茶,一个翻书。静谧安好的样子,好似方才赵山从没有来过,更没有什么生杀予夺平的敲打。
唯有赵岚清,似乎有些不安。
根据自己的经验,赵山突如其来的发难,又莫名其妙地放过,那定然是后面还憋着后招。
“刚才,管家说什么了?”赵岚清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边伸着自己的小腿,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说什么,只说让陈吟好好伺候着。”小七面色一淡,自然不能告诉赵山敲打这位的话,只捡了好听的,安抚赵岚清道。
“是吗?”赵岚清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又笑不起来的样子,越发不相信了。
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小七话里有话,不耐地翻了翻身,掩住自己的表情,确认此事怕是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风吟天确实回了自己的马车上,可要是作为管家的缓兵之计,只想等着自己睡着之后把人杀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赵岚清又一个激灵。
那眉间一凝,片刻后便将自己的头转了回去。
一个哈欠边带着眼间的湿润,散落在车厢里。
似乎能够传染,瞬间让小七也下意识地跟着打了一个。
“今天不看了,要休息了。”赵岚清一手合上了摆在自己面前的书,不容质疑道。
“好……”睡前让他看些书是赵山的吩咐。让赵岚清当成课业来做,不容懈怠。
只是,这几日要赶路,想也不需要那么严格。
小七收拾好了马车,走的时候,却是隐晦地望了风吟天一眼。
言下之意便是询问风吟天该怎么处置。
赵岚清便面色不改,聊聊撑着下巴,跟风吟天道:“你留下。”
小七一副果然是这样的样子,什么也没说,自己下了马车。
马车里骤然陷入了沉寂,似乎空气在凝固了一瞬后才又开始缓缓流动。
风吟天在赵岚清淡淡嘱咐的时候呼吸一顿,下一刻便又神色如常了。唯跪下的脊背在轻轻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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