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鹤年又问:“其他三人都回了家,你为什么不回去?”
这人嗫嚅着:“他们都有媳妇,我没有,我……我本来想去镇上的梅花馆,我看中那妓子要二两银,没舍得钱,就去喝了酒,”说到这里,他一咬牙,抬头道,“狎妓和喝酒都不算作奸犯科,你们凭什么把我抓来,我要回家去!”
说着,他竟抬腿就要走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快速冲了过来,紧接着那已经走到门口的年轻雇工“啊”的一声,就被踹倒在地。
邱鹤年收回腿,弯腰在这人外衫衣襟处一扯,外衫就裂开了,他肚腹处竟藏了个布包,他探手将这布包取出,地上这年轻雇工忍着疼,起身就要抢回来,被邱鹤年躲了开。
这布包很轻,不似银钱,邱鹤年有些疑惑。抖开来后,里面的东西掉了半拉出来,他微微一怔,旁边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大部分人甚至都没看清布包里的东西,邱鹤年已将那布包团在手里紧紧握住,之后一脚接一脚狠狠地往地上那人身上踹去,只把这年轻雇工踹得不停惨叫。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距离最近的刘发,显然看清了那布包里的东西,他也是愣了一下,继而看邱鹤年的反应,好像明白了什么,连忙阻拦,道:“你冷静,他是该打,可把人打死了要偿命的!”
其他人这时也才缓过神来,忙过去制止,但邱鹤年力气极大,竟硬生生拖着这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往前,又踹了地上那年轻雇工好几脚,直到清言挤到他面前抱住他,满面惊慌担心地仰头看着他,邱鹤年才喘着粗气、赤红着眼睛停下来。
刘发去和村长悄悄说了几句话,村长一下子露出明了的神情,他开口道:“其他人都先出去,我和鹤年有话说,还有刘发,你也留下。”
众人包括其他三名被这阵势吓得不敢吭声的雇工都出去了,清言安抚地捏了捏邱鹤年手腕,对方冲他浅浅笑了一下,清言这才放心地也出去了。
清言一走,邱鹤年的脸就沉了下来。
屋子就剩下他们三人和地上痛呼不止的那年轻雇工,里面说话声音很低,完全听不清,只偶尔听见好像又有几声惨叫声传出来。
清言在外面焦急等待时,想起刚才抱住邱鹤年时,手指触摸到他手心里紧握的东西,凉凉的滑滑的,好像是一块布料,触感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是什么。
直到晚饭时间都过了,那屋子的门才总算开了。
那年轻雇工被五花大绑送进了柴房,被锁了起来。
年老雇工见状,面露不忍,想要开口为他说话,村长已经在他之前开口道:“明早就去报官,到时自见分晓。”
当晚,清言是在李婶家的那间空的卧房住的,邱鹤年留在家,住在了隔壁王铁匠那屋。
夜深时,邱鹤年将他白天藏起来的布包拿了出来,抖开以后,一件丝滑的纯白色亵衣就滑落出来。
邱鹤年垂眸看着,这是刚入春时,他替清言在成衣铺挑的,白色的鹅黄的各一件。
清言皮肉嫩,粗布的衣衫穿在外层还好,穿在里头常常会把皮肤磨得发红。丝的衫子价格不便宜,之前家里银钱不多,邱鹤年便一直惦念着,家里银钱稍微多了,就赶紧给他买回来穿上了。
清言本就白,穿上这衫子,更是白的清透,油灯灯光下,肌肤简直如珍珠般莹润,柔软凉滑的布料顺服地贴在这副柔软的身躯上,邱鹤年记不得多少个夜里,他将这样的小夫郎揽进自己怀里,大手在他颈后顺着脊背向下,一路抚过去,清言就会抬起双臂搂住自己的脖颈,脸趴在他颈窝里,发出小猫一样的细微的哼哼声。
邱鹤年握在手里的亵衣拧紧得变了形。
一想到那个雇工竟偷了这亵衣,并且还带着它去了那梅花馆,到时他会拿着它做什么时,邱鹤年的眼睛就赤红起来。
如果这事被村里人知道了,免不得要有碎嘴子添油加醋编排些龌龊事,邱鹤年这才将这事瞒住,他不希望清言因为此事心里膈应难过,便也将清言一起瞒了。
知道这事的少数几人都是知道轻重、嘴严实的,他不用担心。
那雇工被他教训了一番,更是不敢瞎说。
想到这里,邱鹤年起身,将手里的亵衣连同那布包,一起扔进了烧着火的炉子里,轻薄的衣物很快就烧成了灰烬。明天再去买一件同样的放回柜子里,清言便永不会知晓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完全亮,邱鹤年就和刘发兄弟两一起去了县里。
他们回来时带回了县衙里的两名衙役。
衙役先是去盘问了那年轻雇工一番,尽管那顿饭上只有他中途独自一人离开过,但他仍死不承认是自己偷了银钱。
衙役们便又来到了案发现场查看了一番,把床下的抽屉翻了个遍,床底和四周也看了,连同窗子和屋门、院门也都一一查验。
其中一衙役问道:“昨天家里一直都有人在吗?”
邱鹤年回答:“上午我在铺子里,内子出去镇上买过菜,大概去了不到一个时辰。”
那衙役又看向清言问道:“你回来时,可发现什么异常,门窗都是锁好、关好的吗?”
清言点头道:“是的,没发现什么不对。”
那两位衙役便商量了一番,说:“这雇工嫌疑极大,我们先把他带回县衙,不怕他嘴硬,到时候上了刑具,不出几个时辰,他必然招供!”
说着,他们就往屋外走去,准备去村长家带人。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头那衙役突然“嗯?”了一声,然后弯下腰去,捡起了大门里头地上的一张纸片来。
另一个衙役反应过来,忙开了门往外追去。
拿着纸片的衙役则低声念出了上面的几行字:“昨日上午将近巳时,我看见有人从这道门西边的院墙翻了出去,腰上还别了个布袋子,此人在村里素有恶名,恐被报复,故一直不敢告知于人。但因良心不安,还是留下此信,还请不要追查于我。”
这段之后,最下面一行短短几字则写道:“我所见之人,便是住在村东的王家老大王合幺。”
邱鹤年和清言就在这衙役旁边,把这些字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送信方式让人感觉熟悉,清言的目光在那些字迹上扫过,前些日子在那人养病时,自己一笔一划教那人写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眼皮微微跳动,一下子抬头看向邱鹤年。
邱鹤年感觉到了他的视线,目光从那封信上收回,也看向他。
须臾之后,他冲清言摇了摇头。
第43章 王合幺被抓
另一个追出去的衙役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说:“外面没人,应该是瞅着我们进了门,那人就把信塞进来了。”
拿着信的衙役想了想,问邱鹤年道:“你养父姓王,信上提到这人也姓王,你们是什么关系?”
邱鹤年便把他和王家剩下这两兄弟的关系讲了,也把过去的恩怨说了。
那衙役皱紧了眉头,说:“看来不管送信人是谁,都得去这个王老大家看看了。”
因为王合幺与邱鹤年过去多有嫌隙,衙役们并没让他们领路,而是问了大概方位,一路找了过去。
两位衙役到了村东,一路上半大的孩子没见过这架势,都跟在他们后面跑动嬉戏。
王家老二家里丢了钱的事,昨晚已经在村里流传了好几轮,衙役一路走来不少人伸头出来看,还有好事的问衙役是不是去王老大家抓人。
那衙役便停下来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去王老大家,又为什么会认为是去抓他的?”
那人四处看看,压低了声音道:“本来听说王家老二的钱是被雇工给偷了,可你们没把雇工带走,反倒往王老大家的方向来了,那十有七八就是去抓他了,他老娘最近饿得脸都青了,也没挡住他出去吃喝嫖赌,昨天我还听见他们家老娘在院子里哭嚎,他那夫郎也在啜泣,不知道是不是把家当都输得精光了,就狗急跳墙,去王家老二家偷钱去了。”
衙役们互相看了看,目光里的怀疑更甚。
没走多远就到了地方,敲了门后,来开门的是个穿着灰色袍子,身材瘦弱的三十多岁样子的哥儿,一侧脸上有清晰的青色的巴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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