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里,那辆黑色兰博如影随形,以一个高超的过弯技巧保持着这样的距离,甚至在直线车道隐隐有要追过来的趋势。
看台上的姜超拿出手机,记录着此时赛车场上的画面,雨水令这段视频变得模糊不清,但那辆红车的跑车过于夺目,像一团燃烧着的流星,在阴沉沉的乌云小雨中穿梭,燃起了一把不会熄灭的火焰。
在红车的后面,另一辆黑色的跑车犹如暗夜里的幽灵紧追不舍。
徐尧从来没想过亲眼看到林砚飙车是这样的感觉。
林砚外表看起来和这种运动完全不相干,他有些过于脆弱的精致,在寻常人的印象里更应该偏向于“艺术家”,做点寻常运动就应该气喘吁吁,适合被娇养在家里,但凡激烈点的运动都不适合他,更何况是飙车这一类刺激到令人热血沸腾的“运动”。
但是太特么燃了。
徐尧有种想要欢呼,吹个口哨或者尖叫一下的冲动。
在红色跑车又一次经过他的时候,他把伞随意地横了过来,单手抓着栏杆,雨水弄乱了他最在意的发型,他却毫无触动,只顾着朝着下面挥手。
段辞也用手放在嘴前扩成喇叭状:“加油!”
“看样子小砚能赢。”江舟凉说。
“太简单了。”陆羁很浅地皱了下眉头,他身上原来那种懒散的气质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
他没打伞,飘雨打湿了他的头顶,淋湿了他的衣服,男人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
桑宁也在认真看比赛,他之前从来不看这种车赛,如今却看的入迷。
他听到陆羁的话,问道:“什么太简单了?”
陆羁说:“现在能开放的赛道,对他们来说太简单了。”
所以拉不开差距。
陆羁能看出来的,林砚作为当事人,当然也能看出来——很简单的一个道理,难度低的卷子,普通学生也可以得满分,但难度高的卷子,只有学霸才能得满分。
就很不过瘾。
林砚不下场还不觉得,这会儿跑了几圈,瘾被勾了出来,却没法解决,只能将油门踩到了底,整个人都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快抵达终点的时候,后面的于隐却放慢了车速,同时打亮了双闪灯。
这是怎么了?
林砚也放慢了车速,于隐追上他,摇下车窗:“要不要去跑点刺激的?”
青年按下按钮,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那张一眼惊艳的脸:“什么刺激的?”
于隐:“附近有个死亡山道,还挺有名气,我听车场的人聊到过,要不要去跑一圈?”
青年修长白皙的手指敲打在方向盘上,没说话。
“那边我还没去过,试试呗?要不了多长时间,不会耽误事,很近。”眼见青年沉默不语,于隐还以为他要拒绝,忙绞尽脑汁地劝说。
林砚其实有一点心动。
他的确跑的不够嗨,现在正处于兴致上来的阶段,但录制节目的时候这样跑走肯定不太好,还是算了。
于隐接着说:“放心,张闻肯定不会介意,也就一小会儿,不信我打个电话现在问他。”
他说着就直接拿起手机跟张闻打电话。
林砚放在一旁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是谢无宴打来的电话。
林砚接了。
入耳的是男人低沉的声音:“怎么停了?”
林砚说:“这里开的不过瘾,我想和他出去跑一圈。”
电话那头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谢无宴说:“好,去哪里?”
林砚说了山道的名字,谢无宴嗯了一声,忽地问:“我能跟去吗?”
林砚不解:“你也想玩车吗?”
谢无宴低笑:“我想坐在你旁边。”
林砚的确答应过他,要给他留一个VIP席。
如果是私底下,林砚说不定会答应,但现在在恋综节目上。
林砚看着面前来回刮动的雨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们在录节目。”
谢无宴也不越界:“那下次,这次你好好玩。”
雨声零落,在这样的环境下男人本就性感的低音炮显得更有磁性,更何况谢无宴说话虽然简单,但总带着一种温柔宠溺的意味。
林砚恍惚间会有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做什么事对方都不会阻止。
陆羁、段辞会阻止他,但谢无宴不会,他是真觉得林砚做这些事是自由的,不是在“给别人带来麻烦”,他认同,还会跟着一起。
青年挂断电话,发了一会儿怔。
那边的于隐也和张闻说完了,他也不提自己是怎么说服对方的,也不说张闻那絮絮叨叨一大堆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只探头道:“他同意了,咱们走?”
红色跑车的车窗上升,隔断了两人间的通话,两辆跑车转向,往出口处开去。
在电话挂断的同时,谢无宴收了手机,也准备往外走。
陆羁放下没打通的手机,皱眉看去。
徐尧正在问那两辆车怎么停了,张闻和他们解释:“于隐说他们要出去比一比,很近,也很安全。”
张闻也想拒绝,毕竟这几位嘉宾都是重量级人物,可最主要的是,于隐拿赞助合同当借口,张闻没办法拒绝,去山道上飙车的画面也不能录制,导向不好,那就干脆纵容一下赞助商,大家休息一会儿喝个下午茶,他们就回来了。
综艺嘛,总有突发剧情,他们又没剧本。
“安全?下雨天的,怎么想都不会安全吧?”徐尧说,“附近有哪里能比的地方?野外?”
他正说着,忽地瞥见谢无宴走下台阶的样子,徐尧忙问:“你去哪里?”
谢无宴骨骼分明的手有力地握着伞柄,黑色的伞衬得他皮肤更白,这样对比鲜明的颜色让他显得更加清冷,男人的大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只露出冷峻的下颚。
谢无宴一开始没回答,直到张闻也问了一遍,他才开口。
谢无宴说:“我去看看。”
去看什么?林砚那边?
徐尧忙道:“你知道他们去哪里?我也要去看看。”
他这么一动,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张闻一看,那也行,干脆安排几辆车一起跟上去得了,就当是看个飙车比赛。
张闻边去安排,边想给于隐打个电话,让他们晚点开始,但电话打通了半晌,都没人接听。
*
黑色的兰博基尼里,被随意扔在副驾驶的手机又多了一个未接来电,但坐在驾驶座上的于隐却无暇顾及这些。
他正被巨大的加速度死死按在座椅上。
他们已经上了山。
这山道以长距离下坡和S型弯道闻名,跑起来也的确是难度高,前方的道路蜿蜒曲折,犹如一条巨大的长蛇,道路两侧都是树木丛,这儿的树枝很低,如鬼影婆娑般在招手。
乌云在天边累积,雨滴毫不留情地打在树木从上,看起来更是像恐怖片里的场景。
但开车的两位都并不在意。
他们谁都没有提前来过这个地方,只在上山开始之前走了一遍,哪怕是林砚都开的不算快。
青年此时的情绪完全被调动了起来,他试图在脑内还原上来时的山道地图,经过这段漫长的下坡路,接下来在不足十米处会有一个陡峭的S弯——
一片湿透的落叶飘了下来,正好落在了车盖前,又很快被风吹落了下去。
在进弯道的时候,林砚控制住力道微踩刹车,红色跑车在入弯的瞬间被拉起手刹,锁死后轮,整个车身横向滑动,朝着弯道外侧滑出。
后车的车灯照在青年的睫毛上,在眼睑处落下一片倒影,根根分明。
于隐咬紧了牙关,他呼吸急促,他减速的速度要比前面的红色快上一些,他心里的情绪很复杂,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能长成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但在这种事情上那么疯——
对,疯狂。
这是于隐找到最适合林砚的词汇。
他不怕死吗?
这可是第一次来这边的山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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