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对面的女人顿了下,难得眉头紧蹙——近年来,沛诚不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从来没有让她犯过愁,在姐妹之中也因为她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而骄傲不已,如今,她艰难地开口:“妈妈……妈妈听到一些谣言,关于你和航航的,我最开始听到的时候也觉得很荒唐,但是还是想着来问问你……主要是看你有没有听过什么类似的……”
“妈,你要问什么就直说吧。”沛诚打断她,又重复了一遍。
岳母抬眼看镜头那边的儿子,忽然发现画面中的这张脸庞竟十分陌生,是因为自己已经太久没有近距离地看过他了吗?还是因为儿子出门在外这么多年,竟已经悄无声息地长大了这么多。儿子小时候经常被说和自己长得很像,尤其是下半张脸,鼻子又和他爸爸相似。但是现在,她却已经从这张脸上看不到她父母二人的任何痕迹。
“那人说,你和航航在……是一对。”岳母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沛诚听完后只片刻便点头道:“是这样。”
岳母闻言完全愣住了,她结巴道:“不不不,那人的意思是你们是一对,意思就是……”
“我知道什么意思,”沛诚说,“我们在谈恋爱,也一起住,挺长时间的了。”
“之前没有和您说,因为确实觉得不知道怎么说,也怕你接受不了,”沛诚表现得十分冷静,“但是我想着这事儿终有一天你们也会知道,既然从别人那里听到,还不如我亲口告诉您比较好。”
岳母那边仿佛镜头冻住一般毫无反应,她的脸上满是错愕——明明已经是心怀猜忌来打的这通电话,明明即使被否认她心里也依旧没底,必要再换其他仿佛追根究底的。却从没有设想过自己会得到如此直截了当的肯定答复。
“航航家里还不知道,您先别和他们说。”沛诚又说,“他今天下课后要去实验室打工,晚上回来的时候我会先和他说,他家里的事情让他自己决定怎么处理,可以吗?”
听到这里,岳母终于醒过神来,她的表情瞬间碎裂,满眼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你说什么!”
镜头摇晃起来,沛诚只能勉强看见对方一闪而过的仓惶面庞。“不不不,不行,这不行,到底怎么回事你和妈妈说清楚!”
“高二开始的,我喜欢航航,他也喜欢我,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沛诚说,“虽然过程简单,但这其实不是一个冲动仓促的决定,其他的事情我们也考虑过,不论是家里人是否能够接受,社会外界的看法,以及未来的发展是否受限等等。我不会说什么现在时代开放了,这种事在国外很正常这一类的话,但是在考虑了这如上许多之后,我依旧认为和航航在一起是唯一的选择,这就是我们相爱的程度。”
“或许您会说,喜欢也好、爱也好都是年少时候的冲动和一厢情愿,以后回头看啥也不是,但我们已经在一起五年了。或许真的有一天,这份喜欢会随着时间和琐事消磨,但是您能明白的吧?如果现在有人特别激烈地反对我们或者拆散我们,我们一定会更加团结、更加坚定地在一起的。”
他一条接一条地说着,无论是表情还是音调都没有太大起伏,既不因为行径暴露而紧张慌乱,也不因据理力争而激动,只是有条有理地平静叙述着,方方面面都不漏过,但都点到为止。温和的语气下是不容置疑、不容反驳的态度,甚至带着一丝隐隐的威胁,面对这样的儿子,岳母打心眼里感到恐惧。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她脑中冒出的每一个念头还未出口,就已经能预见将迎来一个准备充分的解释。
“您可能需要消化一下这些信息,可能需要冷静一下,准备好的时候我很愿意和您再聊聊。”沛诚最后这样说,“无论如何我都是您的儿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晚上森泽航回来的时候,沛诚正在摆餐盘。今天下午有了那一通电话,对于沛诚来说也不是毫无影响,他心思一直挂在这件事上,没有做太复杂的食物,所幸森泽航也向来不是很在意。
“去洗手,吃饭了。”沛诚头也没回地说。
“好嘞!今晚吃什么?”森泽航的声音遥遥从洗手间传来。
没有听到回答,森泽航洗完手出来,看见沛诚穿着灰色套头衫居家服的背影,从背后抱着他亲了一口。他搂着怀里的沛诚,左右看了看,说:“哦,吃Fajitas吗?那几个顽固的牛油果终于放软了?”
“嗯。”沛诚随口应了一声,把鳄梨酱从搅碎机里舀出来盛到小碗里,抓了一袋奶酪碎,说:“你把锅也端到桌上去。”
两人的饭桌就是一个茶几,面积只有书桌的一半,沛诚从烤箱里拿出烤香的玉米薄饼,铺上炒好的鸡胸肉、鳄梨酱、酸奶奶酪酱、番茄莎莎酱和一点墨西哥辣椒,再撒上奶酪碎,就这样卷着吃。做起来既方便又不油腻,还营养丰富。
沛诚慢吞吞地啃着卷饼,眼睛不自觉地去瞟手机——现在国内应该已经是深夜,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今夜爹妈是否能够睡着。
森泽航起身去拿喝的,回来时递给他一杯,习惯性问道:“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嗯……”沛诚迟疑了一下,说:“今天妈妈给我打电话了。”
“哦?阿姨说什么?她还好吗?”森泽航问。
“她……不太好。”沛诚放下手里的盘子,看着森泽航的眼睛——对方一听就紧张了起来,想必是以为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她知道了,我们俩的事。”沛诚说。
森泽航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些,表情也瞬间严肃了下来。沛诚补充道:“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她来问我,我就承认了。”
“嗯,既然知道了,也没有必要再撒谎,是谁告诉她的都不重要,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森泽航也是这个看法。
“你爸怎么说?”他又问。
沛诚摇摇头:“不知道,我妈应该还没告诉他吧?我一直以为会接到我爸的电话,咆哮着让我速速滚回国。”
“那你怎么打算?”森泽航问。
“不知道,虽然感觉已经做了很久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挺没底的。”沛诚老实说。
森泽航擦了擦手,张开胳膊,抱住了他。
沛诚把下巴搁在爱人的肩膀上,熟悉的气息让他瞬间感觉好了不少。对比高中,两人个头都又长了些,但许是更爱运动,森泽航的体格总是微妙地比他好一些。两人已经朝夕相处了很多年,很多细微的变化难以察觉,沛诚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已经和自己上辈子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十分相似了。
“我想亲自和他说,这样至少比较有诚意,但是隔着电话解释总归还是不太正式、效果也不好,但要我现在回国面对面地解决这件事,心里还是有点子虚的。”
“我知道,我陪你一起回去?”森泽航问。
“你先别帮我操心了,”沛诚道,“我让妈妈先别和你家说,你打算怎么办呢?”
森泽航低低笑了两声,说:“我终于可以出柜啦!”
“你别闹了!”沛诚伸手揪他耳朵,“和你说正事儿呢。”
“我没闹啊,从多年前开始我就一直在心里演练出柜的戏码,已经炉火纯青,只是不知道该用哪一套的好。”森泽航退开一点,抓着他的肩膀认真道,“别担心,这是好事,知道吗?”
“哪里好了……”沛诚嘟囔道。
“当然是好事,这是事件发展的必然趋势,是一个进步,”森泽航亲了亲他的额头,“别害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会一直和你站在一起。”
第101章 你不是任何人
睡到半夜,沛诚忽然被电话吵醒——铃声突破了勿打扰模式,响得孜孜不倦。沛诚眼都没能完全睁开,只瞥见窗帘的缝隙都还是黑沉沉一片,估计还是凌晨时分。电话一接起来,对面立刻传来岳望锡父亲暴怒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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