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在意旁边电影里的情节,那似乎正进行到高潮部分,女主角和男主角正在末日后的废墟上相拥亲吻,而江觉厌已经分不出更多的思绪去在意。
他已经被另一个人,夺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热烈而又缠绵的亲吻结束后,谢余抬起头,低哑着嗓音道:“去卧室好吗?”
江觉厌没有给他回应,仿佛是还沉浸在刚才的亲吻里,丹凤眼里氤氲着雾气,目光涣散了许久,才渐渐集中起注意力,慵懒地看向了谢余。
他轻挑起眉,“这不是一个好主意,谢余。”
他说的话让人捉摸不透,但谢余当然知道,江觉厌是什么意思。
这是神明少有的几分怜悯。
他在告诉谢余,不要再继续下去,到此为止。
这样的话,谢余就还是谢余,而不是一个被轻易拿到手中,又玩腻了随手扔在脑后的玩物。
但谢余显然不在意这一点。
所以他低下头,想要在江觉厌唇上再落下一个吻。然而这个吻在落下之前,就失败了。
江觉厌推开他,坐直了身子,漫不经心地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衣服,目光看向了电影。
电影里,正演到主角之间的离别。因为各种原因,他们要分道扬镳了。
江觉厌低下头,这让他嘴角的弧度更加模糊不清了。
“谢余,你这样会让我很害怕的。”
像是闲聊般的声音伴随着电影的背景音一起传过来,谢余看向他许久,复又挪开目光,“你不用怕,我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
江觉厌似笑非笑地道:“往我手机里安监控软件的事?”
黑暗让一切都模糊不清,只能够让江觉厌看见,谢余似乎顺从地点了点头,“我不会那么做了。”
谢余的神情和他深黑的眼,一起藏匿在黑暗中,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那么做了。”
我不会……再愚蠢的故意放走你。
“我的‘病’已经好了,”他道,黑暗既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意味,“你放心。”
江觉厌没说话,目光挪到了电影上,轻笑了声。
他施施然起身,不准备再看这场电影,转身就要离去。
他当然可以选择继续,但是江觉厌知道,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谢余主动留下他。
所以现在,他要在谢余快要决堤的忍耐中,再加上一根稻草。
电影在这时,恰好演到了主角之间即将要到来的重逢。
江觉厌的笑意更深了。
电影里的女主角说:“我从未放弃过我的爱人,暂时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他开始更期待起明天了。
.
江觉厌走后,这座房子突然安静下来,变得空落落的,只剩下了谢余一个人。
电影仍旧在播放着,零零碎碎的声音传来,谢余却没有注意。
只是某一个高能场景,明亮的光有一瞬间照亮了谢余的脸。
那张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唯有一双深黑的眼,愈加不见丝毫光芒。
谢余,要忍耐,他告诉自己。
可是谢余觉得,他快要忍耐不下去了。
江江。
江江。
他在沙发上坐了许久,直到电影播放完毕,房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他才慢慢起身,也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前往了工作室。
工作室里,一切都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又多了许多衣服。
细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些衣服都很熟悉,恰好都是这段时间江觉厌穿过的。只不过工作室里的这些衣服,比起那些更加精致,更加完美地贴合江觉厌。
谢余来到了工作台,上面是一件未完成的加厚大衣——天冷了,他在替江江准备冬天的衣服。
虽然江觉厌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有这样一间藏在暗处的房间。
但每当在这里工作,拿起针线,为江觉厌制作一件件衣服的时候,谢余的心就会不自觉地静下来。
今天本来也应该是这样。
谢余看着指肚上,冒出来的血珠,面无表情地想。
最后,谢余把大衣放在了工作台上,自己走向了镜子旁。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黑色的眼睛里,伪装成平静的表面终于一点点碎裂,暴露出里面的疯狂。
如果有任何一个人看到此时的谢余,都会清晰而又恐惧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什么克制有礼冷淡多金的商圈模范,那不过是一个虚假的皮囊。在那张完美的表皮下,藏着的是一个肮脏又可怕的灵魂。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谢余,都会知道那些倾慕者有多么可笑,他们为之喜欢的,不过是怪物精心挑选、描绘出来的一张完美假面。
而现在,这张假面已经有了崩裂的趋势。
江江。
江江。
谢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疯狂而又清晰地呢喃着,好像这样,就把那个人连同名字一起含在了嘴里,吞没到了腹中。
如果可以,谢余多想那么做。
那么他就永远不用离开江江了。
这样的我你也不喜欢,连更多的碰触都不愿意。
谢余轻声呢喃着,那要怎样的我,你才能喜欢呢?
才会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呢?
……或者说,让你留在我身边?
谢余笑了笑,深黑的眼里明明藏着疯狂,却又那么理智,违反常理的冷静着。
这或许是一个十分好的主意。
又或许,他也可以更加耐心一点。
毕竟他不能吓到他的江江。
.
翌日中午,2201外的走廊罕见的热闹起来。
江觉厌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指挥着搬东西的工作人员,“那个轻点,还有这个,对对,沙发也搬走。”
“那个柜子小心点,别碰坏了漆。”
“书别弄脏了,不要有折角和污迹。”
“注意瓷器,轻拿轻放。”
“小心别弄坏了,今天上午之前搬完。”
搬家的工作人员,估计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奇怪的主顾,要搬的东西倒是不多,给钱也大方,到了搬的时候却突然变得吹毛求疵,恨不得从小到大,每一个都讲一遍。
但你说他要有多在意吧,新来的小哥在他的严厉注目下,不小心把柜子磕在了墙上,吓得连忙道歉,他也只是挑挑眉,随意地挥挥手,什么都没说。
搬家的工作人员正嘀咕着,而这个时候,隔壁终于在某个人悄无声息的引诱下,打开了门。
谢余站在2202,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江觉厌看到了他,明知故问地道:“怎么,不小心吵到你了?”
谢余没有回应,而是走到了他面前,看向2201逐渐被搬空的客厅,轻声道:“你要搬走吗?”
江觉厌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对啊,本来也只是暂时在这里住几天。”
“那也没有必要把家具都搬走吧,”谢余看向他,眼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以后想要回来住,也不太方便。”
“所以我以后都不回来了,”江觉厌轻笑,懒散地道,“前几天梁集说在替一个同学找房子,刚好看中了我这里,他既然想要,我就送给他了。只不过这些家具都是我用过的,不想留给别人,就一起搬走了。”
整个城市那么多的房子,梁集的同学为什么偏偏挑中了这里,挑中了江觉厌的这一处?
谢余当然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不过是梁集不想江觉厌和他有太多接触罢了。
谢余也知道,江觉厌也知道。
但江觉厌选择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默认了这件事。
所以现在,江觉厌要离开了。
谢余垂下眸,低声问道:“一定要搬走吗?湖心别墅湿气重,冬天又冷,本就不适合你住。”
这是个事实,江觉厌从小就体寒,一到了冬天手脚从来都没有热过,住的房间也因此必须是向阳的,湿气太重的地方从来都是避着走。
一开始买下湖心别墅,也不过是准备夏天避暑去的——刚回国的时候去那里住,也只是想着暂时调整,之后再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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