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最后选择的应对之法是以不变应万变,反正认与不认,选择权在他自己手上,不着急。没“林妹妹”,事情就无聊了,也简单了,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二毛从角落里拖过来一把椅子坐着,翘上二郎腿,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看着周围。
收音机里戏曲唱完一个又换一个,郑叹打了个哈欠。桌子上有一筒用纸包着的饼,过年那段时间郑叹见过这类土特产。跳上桌,嗅了嗅那饼,没感觉有怪异的气味,郑叹抬爪子扒拉开包着的纸。让这俩继续对峙,老子先填个肚子。
半小时后,躺在躺椅上的老太婆动了。
二毛心里一喜,嘿嘿,老太婆,跟小爷比耐心,扛不住了吧?!
昏昏欲睡的郑叹也看向那边。
只见那老太婆轻叹一声,然后撑着躺椅,缓慢地看似很艰难地坐起身,手伸进衣兜里掏啊掏,掏出个瓷瓶。年纪大了,手不太稳,拿东西的时候手有些颤抖,拔瓶塞拔了好几次才成功。
郑叹瞧着都心颤,生怕这老太婆一个不稳将那瓷瓶给抛出手了。而且,郑叹这个旁观的人看她拔瓶塞都替她捉急,要是换个没耐心的早上去帮忙了。
二毛比较能忍,没有上去帮忙,这家伙应该也知道面前这位年纪一把的老人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所以还处在观望状态。看到面前这位老人一举一动都透着艰难,手还抖,二毛皱了皱眉头,依旧没动,也没出声。
老太婆揉了揉眼睛,然后小心地在手心里倒出一粒一粒的小圆球,看着像是某种药丸,比如速效救心丸或者复方丹参滴丸等之类那种,郑叹看很多人吃过,跟这长得差不多。
年纪来了,毛病也多,过年那时候郑叹还看她拉二胡还能拉得挺流畅,这时候怎么感觉像是风烛残年了一般?不过,老人稍微生个什么病就很危险的,精神状态变化这么大也能理解,再加上此刻这情形,和周围环境的渲染下,总感觉透着一股子萧索和凄凉。
抖动的手让一切变得艰难了些,郑叹看着她倒了大约十粒那种小丸子吃下,半起身拿起搁在旁边木凳上的一杯水喝了一口,然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收音机里正播放着一段戏曲,唱腔相比之前的要容易听懂一点。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呢喃唱词之中透着浓浓的无奈与叹息,挡不住的时光流逝,道不尽的岁月坎坷。此情此景此境,再加上可能存在的血缘关系,这要是感性点的人,能直接眼睛酸涩落泪。
饶是二毛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不就是没见到“林妹妹”嘛,跟个老人计较什么呢?
咚!咕噜咕噜咕噜——
那老太婆将瓷瓶盖好准备装回兜里的时候手一抖,瓷瓶掉落在地,好在是凹凸不平的土质地面,不是水泥地,瓶身估计也够结实,没摔破。
郑叹扯了扯耳朵,看向二毛。
二毛撇撇嘴,还是起身走过去将滚进桌子下面的瓷瓶给捡起来,擦了擦瓶身沾上的灰尘,没看到上面有文字说明,想了想,拔掉瓶塞嗅了嗅。
然后,二毛面上一阵古怪,甚至有些扭曲,几乎咬牙切齿地问道:“老太太,您这瓶里装的是什么灵丹妙药?”
重新躺在躺椅上的老太婆语气平静,慢吞吞应声道:“华华丹。”
郑叹:“……”
如果没猜错,这个所谓的华华丹就是那种休闲零食!
八零一代的人对这种零食稍微熟悉些,也叫做“陈皮丹”、“老鼠屎”等,在楚华市这种零食已经很少见到了。
郑叹此刻的心情啊,羊驼驼也难以让他平复掀桌子的冲动。
麻痹的,一小破零食整这么高端的瓷瓶装着!吃个零食还搞得这么萧索凄凉的样子!
二毛憋着一肚子郁闷将瓶子递给那老太婆。
接过瓶子之后,那老太婆还问二毛,“吃不吃?味道挺好的。”
吃……吃个屁!
郑叹再次扯了扯耳朵,对上这种老太太,不是一个“无奈”能够形容的。
似乎没看到二毛的脸色一般,那老太婆继续说道:“嘴里没味儿,这把年纪,多活一天都是赚,吃药还不如吃零食呢。”突然想到什么,她抬手指了指,一副很慷慨的样子,“喔,床底下还有一箱纯牛奶,你们要是渴了就自己拿着喝,好牌子的呢,电视上经常打广告,不是那些水货,我天天喝。”
郑叹、二毛:“……”
再多的成语也无法形容郑叹和二毛此刻复杂的心情。
第一七五章 靠山
郑叹站在院子里一根篱笆桩子上,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垂头看着地面上一条蚯蚓爬动。
小瓦屋里面,那老太婆跟二毛在讲述这些年的经历以及当年的一些事情,郑叹没心思在那里听他们讲故事,索性出来透透气。
其实,不用二毛开口,那老太婆已经猜出了二毛和她之间的血缘关系,二毛想赖也赖不掉。按照辈分来说,二毛得叫那老太婆一声姑姥姥。郑叹听村里人说过,老太婆四十几年前来到这个村子里,那时候就已经四十岁了,算起来再过两年就九十高龄。
郑叹打了十来个哈欠之后,木门吱呀开了。二毛从里面走出来。
从二毛面上的表情看,这两人谈得还挺投机,完全没有之前被老太太耍的那种屎一样的脸色。
“走吧。”二毛朝郑叹招招手,示意准备离开。
郑叹看了看小瓦房那边,又瞧瞧二毛,认完亲之后就这样了?
并不是。
二毛想带那老太婆离开也不方便,他没开车过来,就算开车来这里也不好走,他打算先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之后再过来接这位姑姥姥,毕竟这可不算小事。
由于之前来的时候二毛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坐着小客车往阣阳城区走的时候才发现有十九个未接来电,全来自同一个号码,那是王斌的。不过二毛只是看了眼,没回拨。
郑叹就听到二毛一路叹气,他知道,这次二毛是不能避免去跟家里人谈话了。
在阣阳城区酒店住了一晚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开车回楚华市。回去的过程还算顺利,二毛到达楚华市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他妈商量姑姥姥的事情,而是去宠物中心把黑米接回去。
估计是被扔宠物中心让黑米生气了,就郑叹所知,接下来三天黑米都没理二毛,就算二毛拿着它平时喜欢玩的毛绒玩具也只是敷衍地动两下爪子。一开始二毛还以为它生病,可送去宠物中心之后,检查一切正常,那位兽医以开玩笑似的语气说,这猫估计是闹脾气了。二毛伺候了三天它才恢复原状。
从阣阳回楚华市之后的一段时间,二毛经常不在家,也没有谁再过来找二毛。卫棱倒是来过一次,带郑叹去夜楼那边玩,也说了下二毛家里的情况。
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对二毛来说,新找到的这位姑姥姥就是这样一个“宝”,之前家里的几位长辈与二毛气场不和,但姑姥姥摇身一变,就成了二毛在楚华市最大的靠山。姑姥姥膝下无子,和二毛也聊得来,家里长辈们看在这个上对二毛总往姑姥姥那边跑也没什么说的,二毛他姥爷还鼓励这种行为。
听说,二毛在他爸那儿一吵架就跑姑姥姥那儿避难,有这位姑姥姥在,二毛他爸就算有气也得憋着,因此,二毛不用再躲着了,最近还在一个景观湖边买了栋房子给姑姥姥,请了专人照料,那老太婆很给面子地选择了二毛的房子而拒绝了二毛爸妈的安排。
“你还真能惹事。”卫棱对郑叹如此说。
有了依仗的二毛嚣张许多,但也没从东区大院搬出去。而如果不是卫棱告诉郑叹的话,打死郑叹也不会知道,二毛他爹是省政府一把手,估计整个东区大院的居住者也不会知道大院里还住着个省长家公子爷。
说二毛嚣张,不过是相比起以前的遮遮掩掩躲避一些人和事请而言,但只要二毛不说,没谁能够猜到二毛的背景。而且,在某个范围内,大家只知道王斌这位省长公子,对于王明这个名字陌生得很。
大院里,郑叹趴在高高的梧桐树枝上,看着下方草地里正遛猫的二毛,这家伙最近外出遛猫的时候防周围的猫像防狼似的,阿黄除外,因为阿黄唯一一只去势了的公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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