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第一次破壳没有经验,小家伙并未把碎蛋壳全部扔到外面,自己头上还顶了不少,出来后摇了摇头,才把那些碎壳摇到地上。
——那是一个可爱又漂亮的小鲛人,水蓝色的眼睛,柔顺的浅色卷发,暂时没有分化出性别。
祂抬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凤清韵,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大着舌头含糊不清道:“爹……爹爹!”
脆生生的声音一出,全场人都被祂可爱化了。
凤清韵蓦然回神,心下柔软一片,抬手将祂从蛋壳中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轻轻拍掉祂鱼尾上的碎壳后,才将祂抱到怀中吻了吻祂的面颊:“爹爹在这里呢,乖宝宝。”
一正道修士见状非常上道,率先回神起身贺喜道:“恭喜凤宫主喜得麟儿。”
其他人纷纷道贺,凤清韵笑着迎了。
然而破壳之后,蛋蛋依旧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一样,靠在凤清韵怀中拽着他的衣襟便咿呀咿呀起来,奈何祂刚破壳的舌头软得不行,根本说不了完整的一句话,把孩子急的恨不得跳下去游两圈。
不过当凤清韵发现异样,小心翼翼地拍着祂的背想让祂放松时,妖主苏云洲却道:“这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吗?”
凤清韵一怔,随即笑道:“还没有。”
言罢他顺嘴道:“妖主若是不嫌弃,不妨为祂起个名字,也算沾沾您的光。”
苏云洲连忙想礼让一些,未曾想学了好久都没把舌头捋清楚的蛋蛋闻言却一下子急了,当即给众人展现出了什么叫奇迹:“蛋蛋……蛋蛋有名字!”
如此清晰明了的话一出口,众人俱是一惊,凤清韵都有些讶异地垂眸看向怀中。
却见蛋蛋把脸都给憋红了,却还是努力地一字一顿道:“蛋蛋叫……叫北辰!是父亲给蛋蛋取的名字!”
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仙宫众人闻言更是瞬间变了脸色——他们以为蛋蛋口中的父亲指的是慕寒阳。
要知道这人可是整个仙宫乃至整个修真界都不能提的禁忌。
凤清韵闻言却没往慕寒阳身上想,只是有些愕然地睁大了眼睛:“……父亲?”
“对、对对!”蛋蛋抓着凤清韵的衣襟,憋出一句话之后,剩下的话就流畅许多了,“爹爹说……父亲是爹爹最爱的人,还是爹爹的道侣,让蛋蛋记住父亲,提醒你很爱很爱他,不要忘记了!”
众人闻言被祂的童言无忌一下子给惊呆了。
凤清韵则亦愣住,低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祂。
——他有……道侣?
凤清韵张了张嘴,有些不确定道:“蛋蛋所说的父亲……不是慕寒阳吧?”
众人都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提起这个人。
连凤清韵都没意识到,他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丝急切,以至于他根本顾不得什么仙宫颜面。
“不是,父亲就是父亲,不是慕寒阳。”蛋蛋似乎知道慕寒阳是很坏很坏的人,立刻否认道,“父亲叫龙隐,他可好看了,是爹爹最爱的人……爹爹亲口告诉我的!”
祂说着说着,便开始背起来了曾经凤清韵教给祂的说辞:“父亲是……呃……是魔尊,父亲可厉害了,有一整座大宫殿。”
魔尊?凤清韵一愣,魔道仅有九位魔皇,并无渡劫修士,怎么会有魔尊?
无数道视线瞬间齐刷刷地落在了月锦书身上。
月锦书此刻都听懵了——什么情况?哪来的魔尊?
“不可能。”白若琳率先反应过来,立刻否认道,“小北辰,莫说是魔界,就是这四海八荒之间,也从未存在过什么魔尊,你怕不是小时候在别的世界听错了吧?”
“蛋蛋没有听错!”小北辰闻言急得小脸发胀,拽着凤清韵的衣襟,扭头指着月锦书道,“月月姐姐还亲口说过,父亲每天晚上都要陪爹爹睡觉……蛋蛋也记得,有一次爹爹在父亲身下还哭——”
凤清韵眼疾手快,直接捂住了这倒霉孩子的嘴。
然而还是没防住,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瞠目结舌,过了良久才扭头震惊地看向月锦书。
——万圣魔皇连麟霜剑尊的黄谣都敢造,还编成瞎话讲给小孩听,当真是恐怖如斯。
凤清韵不久之前杀仙人如杀鸡的情形眼下还历历在目,一时间众人看月锦书的目光中充满了看不怕死之人的钦佩。
月锦书自己都惊呆了,回神后欲哭无泪,整个人都快吓傻了,连忙起身辩白道:“凤宫主,妾身真没有教过小殿下这些——”
她生怕自己说得慢了,凤清韵信以为真,然后拔出剑一剑把她给砍了!
可凤清韵闻言却好似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蓦然愣在了原地。
而北辰闻言也惊呆了。
——月月姐姐怎么也不记得父亲了!
以祂的小脑袋瓜,自然是凤清韵和龙隐说什么,祂就信什么。
奈何大人有时候也会疏忽,没把话说明白,便给孩子造成了误会,让蛋蛋错以为自己的任务是让凤清韵想起龙隐。
未曾想眼下全天下的人居然都不记得龙隐了,这下子完全把祂衬成了一个刚破壳就胡乱编瞎话的小孩。
小北辰一下子都快急哭了,为了让自己显得没那么不争气,祂甚至还低头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企图用核仁大的脑袋想出让大家都相信他的办法。
然而凤清韵见状却连忙回神,当即小心翼翼地把祂的手从嘴中拉了出来:“爹爹信你,宝宝不哭,乖。”
北辰忽闪着含泪的大眼抬眸看向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好似在问——爹爹真的相信我吗?
“真的。”凤清韵看着祂认真道,“爹爹真的信你。”
众人都以为他是溺爱孩子才这么说的,未曾想凤清韵擦干小北辰的泪珠后,却轻声问道:“在宝宝的记忆中,月月姐姐喊我什么啊?”
月锦书闻言一愣,不明白凤清韵问这个干什么,当然是凤宫主了,还能有别的什么——
“月月姐姐之前叫爹爹殿下,叫蛋蛋小殿下——”
软软的声音一出,月锦书和全场人俱是一愣。
倒不是他们当真想起来了什么,而是他们陡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若凤清韵当真一直被称为宫主,魔宫又并无魔尊,那月锦书怎么会一直喊一颗蛋小殿下呢?
全场鸦雀无声。
回过神之后,不少人陡然在此刻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将一个人彻底从天地间抹去?
而又是怎样的人,做了什么样的事,才会招来此等可怖的惩罚,以至于死亡还不算终结,连他存在过的痕迹都要抹去。
不少人陡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他们能触及的事情,一时间面色都有些发白了。
唯独凤清韵怔在原地,蓦然间生出了万千希冀,先前那些难以言喻的虚无缥缈的悲伤,在此刻似乎都被冲淡了几分,所有的怅然若失,眼下好似也找到了宣泄的余地。
……原来我曾经有过一个深爱不渝的心上人。
他会是什么样的人呢?我为什么又会把他给忘记呢?
凤清韵一时间有很多问题想问北辰,那些话甚至都到嘴边了,他才蓦然回神,一下子想起了殿内还坐着许多外人。
眼见不少人眼神正飘忽不定,显然是不想掺合到这件事当中,刚好今天要讨论的事也讨论得差不多了,凤清韵便主动提出结束大会,果然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响应。
大会一拍即散,唯独月锦书站在正殿外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略显踟蹰地看向那抱着小鲛人身居高位,面上却没什么笑意的凤清韵。
但最终,她还是在人群的簇拥下转身离开了。
是夜,凤清韵抱着北辰,跟着祂的描述来到了祂所说的天山山洞旁,可那里什么都没有,和曾经的某一个时刻一样,只是一处平平无奇的山腰。
“奇怪……”小北辰蹙眉为自己辩解道,“爹爹真的是在这个山洞中见父亲最后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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