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足足持续了一分钟。
江郁松开扶着楚文禾的手,不冷不热说了句:“也是。”
蓝毛听得心里咯噔一声。
端着托盘回来的护士长一走到门口,就感觉到了一股无形中的压力。
alpha的信息素,原本不该出现在这一层的东西。
不过,那个alpha似乎不是故意的。
柳冬炆有点奇怪地看着蓝毛,他听到江郁那声冷漠的回答倒不意外,心高气傲的alpha瞬间对omega失去耐心是常有的事。
蓝毛对楚文禾多少了解一点。
在他看来,楚文禾像棵树,不是雄壮的松柏,却也成长得郁郁葱葱。
只是阴影处也长了几朵湿漉漉的蘑菇。
说到底,也是大龄单身omega常有的不安罢了。
加上楚文禾没有过alpha,筑巢的效果也不会太好,才自嘲说:到头来还是要走上依赖alpha的老路。
蓝毛记得,楚文禾招待他吃饭的时候,也向程玉嘟囔过“大不了去相亲”的话。
——他还真不觉得楚文禾会去相亲,这话的意思,有点像大学生深感专业无力继而揶揄自己干脆去搬砖。
蓝毛感叹楚文禾竟然能在江郁面前说出近乎于自白的的话了。
同时又觉得,
这话在江郁听来可能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楚文禾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
护士长抓住沉默的时机端着托盘进来了,“楚文禾,AFJJ-23型omega抑制剂,对吧?”
“是的。”楚文禾想下床。
“趴在床上就好,把腺体露出来。”
护士长拆着包装纸,细长注射器的针管扎进药瓶,吸取了透明色的药液。
“旁边的alpha帮忙照看一下。他是第一次打抑制剂,如果出现排异反应,明天就要换药。”
医院操作娴熟,像高度发达的工厂流水线,冰冷却稳定。
楚文禾在枕头上趴好,手臂交叉抱着,始终没应声的江郁去到他的另一侧,给护士长让开了地方。
有alpha在却还要打抑制剂,护士长知道这两人必然不是恋人或夫妻,于是问了江郁一句:“你没有omega吧。”
omega的排外性很强。
护士长打量江郁,心想:这么好看的alpha难保家里没有个爱吃飞醋的老婆。
“没事。”
江郁的响应很冷淡,只是配合护士长,拨开楚文禾的衣领。
护士长没多问,只一秒,就把针头扎进了楚文禾的腺体,又三秒,药液就推到了尽头。
江郁明显感觉到楚文禾哆嗦了一下。
也难怪护士长的手速要那么快,稍微慢一点,针头可能就因为那一哆嗦歪掉了。
楚文禾慢慢吐出了一口气。
药效很快。
身上的燥热以完全能感知到的速度迅速退去。
从腺体到四肢尽头的毛细血管,像是灌进了一股冰凉的水在血液里,瞬间从内到外凉透了。
好东西啊……
楚文禾冷得发抖时还这么想。
然后,他像个大冰块似的栽倒在枕头上。
江郁直起身脱掉西装外套,盖在了楚文禾的后背。
走之前,调高空调温度,手掌在楚文禾柔软的头发上摸了两下。
……
当天半夜。
宁辰照常来巡视病房,一进门,就看到楚文禾坐在病床的角落,拿江郁的外套和医院备用的床单被罩筑了个巨大无比的巢。
白森森的,乍一看还有点吓人。
“恭喜你,药物没出现排异,明天可以继续……”
宁辰的话没说完。
楚文禾眼圈发黑,只是把巢裹在身上,呆滞看着他。
“怪可怜的……”
宁辰心疼地摇摇头,拨动楚文禾的眼皮,又看了看腺体,“医院规定只能由beta给omega注射抑制剂,那位护士长人有点冷淡,技术是没问题的。”
又说:“你的身体没问题,万事开头难,你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楚文禾头发凌乱,把外套的衣襟拉了拉。
宁辰没再打扰,出了走廊给江郁打电话:“抱歉,我知道你要处理的事很多。他有点失眠,要么我开个申请,你过来一趟吧。”
江郁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让袁兵送点东西过去。”
……
宁辰还奇怪这是什么操作。
半夜1点,袁兵拎着两个带锁的行李箱来了,装了十几套衣服,什么样式的都有。
结果真是“药到病除”。楚文禾下手很快,像夏天看见水塘的雏鸭,一个人玩了俩小时,最后在一堆揉乱的衣服里筋疲力尽地睡着了。
宁辰终于明白江郁为什么只送东西了。
“……”
嗯,有点难评。
不过楚文禾面对江郁的衣服,似乎是到了欲壑难填的程度了。
*
楚文禾连续打了三天的抑制剂。药太好也有坏处,打到他整个人都无欲无求,感觉信息素也就那么回事,一辈子没有×生活也不觉得半点遗憾了。
这三天,袁兵每晚都会送来衣服。
注射抑制剂的护士长是个面瘫,也终于忍不住有了点表情——楚文禾在病房筑了七个巢,搞得冰冷的病房格外温馨。
不过,护士长心里也纳闷:三天前陪楚文禾的那个alpha没有再来过了。
楚文禾穿着病号服去公共注射区坐了一会儿,也看到了柳冬炆继任委员长的新闻。那日火灾似乎惊吓到了不少路人omega,他们或是心悸或是焦躁,都在接受中心医院的免费治疗。
听说是开了那几枪的缘故。
楚文禾没产生ptsd,身体恢复后,已能正常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
前夫是相当会趋利避害的人,却执意开枪惹了麻烦。楚文禾想着,如果不是大佬忽然出现,江郁来找他的时候,他是想道个谢再问问情况的。
回去的路上,楚文禾路过走廊过道,一对年轻的AO夫妻在窃窃私语。
说的是申请补助和精神赔偿的事。
楚文禾也听说了消息。
住院的omega说以往共协查得很严,这次不知怎的,几乎是当天就批了不说,对于赔偿的金额也没有二审。
申请较晚的omega们乐疯了。
走廊的那对夫妻也就二十岁冒头,alpha笑着翻申请书的填写手册,旁边的omega也跟着嬉笑说:“多亏那天从酒店路过,就说句身体不舒服了,不光在这医院白吃白喝,还能拿到这么多钱。”
alpha脸上也高兴,啧啧摇头,“上面的人也够傻的,肯定是分不清了吧。”
“多少人都冒领了,”omega翘着二郎腿,“也不差我们这点。”
alpha拿着笔,“那我们申请多少好呢……”
……
楚文禾加快脚步离开。
晚上又在宁辰过来寻房时问起这件事。
宁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上面拨下来的钱,共协会查得很严格,不会导致该领的人领不到的。”
“……”
楚文禾等着宁辰把话下去。
“这次情况不一样,”宁辰在寻诊单上打钩,“钱不是从官方账户里出的。”
……
元帅府。
委员长办公室。
柳冬炆穿着板正的西装,手指在棕黑色办公桌上敲着。
江郁就在对面,与柳冬炆隔着几米远。
真到了交涉的阶段,江郁没有像那日般争执,对上面的处理一概照单全收。
先是上交了那把打伤路人alpha的枪。
然后就是赔偿金的事,昨天和前天已经签了一批,今天又来了一沓厚厚的单子。
江郁没穿元帅府发的西装,衬衫衣领敞着,袖口打开,状态看上去不算好也不算坏。
他拿过那支印着共协徽章的钢笔,一迭申请单翻也不翻,直接掀起右下角,在署名栏机械地签字。
两人没半点话说,不吵架,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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