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看他半晌,收回有些僵硬的手,声音漠然:“走什么神。”
狐狸精的唇又红又润。
刚从睡梦中醒来,就满脸茫然地发起了呆。凌乱的黑发没束发带,随意散落在后颈腰际,偏偏头顶翘起一撮,顽强地在夜风中摇曳着,衬得他格外傻气。
......没有戒心就算了。
怎么连最基本的警惕心也没有?
言长生咬了口鸡腿,没说话。
篝火飘出零星黑灰,闪动燃烧。
他看向自己右手掌心——那里正浮现着一根看不太清晰的红线,隐藏在如玉皮肤下,宛如血痕。
俊美的眉眼若有所思。
九尾狐天赋为牵线结缘、幻术媚术,石像师尊曾说过,言长生虽为半妖,但父母极为相爱,所以天赋颇高。
然而翻遍功法道经,言长生从未听过结缘成功后,九尾狐的红线还可以继续连接不同界空......事实上,就连穿梭界空的方法也是师尊想出来的,山海界此前根本没有如此成仙之道。
思及此,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中罕见生出些迷茫。
自幼离开父母,于青丘长大,外出游历又少有交友,一心向道。此时此刻,除了穿梭界空时遇见的那些朋友,言长生竟不知该找谁诉说心中迷茫。
火光闪动。
云清的声音忽然响起,漠然冰凉:“在想什么。”
“......”
言长生一顿,对上男人寂灭漆黑的眼睛。
他正看着他,灼热火光也无法温暖那张冰凉的脸丝毫。顿了几秒,男人望着地上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和他依旧晃动的狐狸尾巴。
云清抬头,面无表情问:“又饿了?”
“......”
——两只鸡都没了??
言长生的那丝伤感骤然消散,脸一红,好尴尬:“没有....抱歉师兄,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吃完的。”
他连忙扔掉手中的鸡腿骨头,手都来不及擦,就要从被子里起来。
“师兄你等着,我给你再抓两只鸡来,抓大的!”
云清比他更快。
男人一把按住手忙脚乱的狐狸精,声音冰冷:“不必,我已......”
我已辟谷。
还没说完。
八条炸毛的狐狸尾巴忽然应激般一甩,猛地砸了云清满脸。篝火燃烧,无数赤红的绒毛飘在空中,仿佛下了一场毛茸茸的雨,嘭嘭疯狂袭击着面无表情的男人。
“......”
片刻。
尾巴终于被主人强制冷静。
云清低头,平静漠然地吐掉满嘴的狐狸毛。
言长生默默抓住自己的大尾巴,狠狠塞进被子里。半晌,才艰难开口:“......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云清不辨喜怒地嗯了声,情绪很稳定。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掏出一块干净手帕,半蹲下身。
言长生一顿。
男人拉住狐狸精白皙漂亮的手,垂眸,面无表情地给他擦干净指尖的油渍。
深夜寂静。
篝火劈里啪啦地响。
言长生看着男人漆黑的头顶,见他擦干净自己的手,又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簇新的天青发带,放在他掌心。
顿了顿,又补了一只朴素干净的木梳。
“......”
言长生好笑:“师兄......”
云清忽然皱眉,手往衣襟里一伸,竟再次掏出了一把小一点的木梳。
言长生哑口无言,半晌,抬头,瞳孔被火光映成橘黄:“师兄,你是叮当猫吗?”
哪儿来的那么多东西?
云清不懂叮当猫是什么猫,漠然的瞳孔看了眼他头顶那撮翘起的头发,又看了眼言长生藏在被子里的尾巴尖,言简意赅说明。
指着狐狸精的柔顺长发:“梳头。”
指着狐狸精的赤红尾巴:“梳尾巴。”
“......”
狐狸精眨了眨眼,定定看着他,忽然问:“你拿什么换的这些?”
云清被那潋滟眸光瞧着,下意识回答:“寒光剑。”
他几乎将那山民家中的日用品都拿来了。
对方感恩戴德地送他出门,死死抱着那柄煞气萦绕的长剑,死都不肯放开。
“......”
言长生沉默几秒。
不知为何,忽然笑了。
他本就是勾人长相,一笑起来仿佛精怪迷惑心智,有种张扬到失神的妖异美丽。翘起的眼尾弧度深重一笔,勾勒出浓墨重彩的五官。夜色中,这张脸的每一处、每一刻,都透着狐狸精的俊美和媚意。
“师兄。”
声音也勾人,靠在柔软被褥里,笑得眯起眼来。
言长生一下一下梳着柔软长发,像是揭穿了什么谎话,歪头笑道:“你不是说剑丢了吗?”
“......”
云清漠然盯着他,瞳孔沉沉一片。
许久,他答非所问:“尾巴没梳。”
“?”
男人忽然上前,垂眸捏住被子里蓬松一团的大尾巴,轻轻抓在手心,看了一会儿,才动作生疏地开始给狐狸精梳尾巴毛。
温热触感传来。
言长生一顿,莫名觉得有些痒。
他眨了眨眼,半晌,心不在焉地束起长发,感受到男人炽热的掌心,不自觉咳嗽几下:“师兄,梳完了吗?”
云清坐在他身侧,抓着此刻乖顺缠着自己手腕的尾巴。看几分钟,再梳一下,看几分钟,再梳一下。如此往复,就仿佛......仿佛在亵玩什么心爱玩具似的。
言长生睫羽一颤。
云清声音淡淡:“没有。”
“......”
照这么个梳法,得梳到哪个猴年马月去?
言长生的耳尖有点红。
他移开目光,发现云清坐在冰冷地上,没有沾到他身下的干净被褥半分,立刻伸手将他拽过来,轻声道:“一起坐。”
云清顿了顿。
篝火劈里啪啦燃烧。
言长生没话找话:“师兄,你是修道人吗?”
“不知。”
言长生疑惑:“不知是什么意思?”
“失忆的意思。”
言长生一顿,完全没看出来他有丝毫失忆的惊慌无措。又不由得想:这样看来,师兄比自己还惨,他都不怕,他又有什么可迷茫的呢?
赤红尾巴轻轻蹭了蹭男人小臂。
云清抬眸,对上狐狸精有些同情的眼睛。
他问:“那你还记得师尊吗?”
云清声音冰冷:“我想象不出,谁配当我师尊。”
即便失忆,他也深知自己性格。拜入宗门还好,怎么可能认一石像为师?
但言长生所说的剑招与法术,又确确实实刻在他脑海中,分毫不差。
言长生听见这回答,却立刻转头,火红的尾巴猛地抽他一下,倏然团进被子里,不给梳了。
“你说什么呢?那是我们师尊,师兄,要尊师重道。”
“......”
云清移开目光,冷着脸,不再反驳。
言长生这才又靠进被褥里,懒洋洋地抱膝眯眼,望向远处幽深的密林。
头顶冷月如钩。
他忽然开口:“也不知那些山民最后会如何。”
基山妖魔当道,修道人都被杀光,只留下一堆不会法术的山民给虎妖寻觅祭品。他们今夜杀了如此多伥鬼,那虎妖不知何时会察觉到。
一旦察觉,对于百姓来说,必定是一场灭顶之灾。
云清目光落在他红润的唇珠上:“我还以为,你不在意。”
人妖两族隔着血海深仇,即便是最孱弱的人类,也深切恨着每一只毁灭自己家园的妖怪,而即便是最卑微的妖怪,也怨毒仇视每一个将它们剥皮抽血炼丹的人类。
就连仙和魔的关系,都没有此时人与妖的关系紧张。
言长生闻言,笑了笑,毫不遮掩道:“师兄,我是半妖。”
人与妖的结合体。
——人与妖,都不欢迎的肮脏种。
云清一顿,倏然看向他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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