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你点阳气怎么啦!(45)
令人唏嘘。
第36章 木人
朦胧月色旁,又有一颗暗星爆闪, 白灵也清晰地看见了, 那星犹如一瞬燃尽所有剩余寿命,那样灿烂又决然的亮开一片天空, 然后在未有人知的亿万光年外, 潇洒的销声匿迹。
他隐约心里不安,悄悄扯一下谢崇森的衣服:“先让人家进来说吧, 站外面怪不好的。”
“你想帮他?”
白灵一愣, 对上谢崇森神色淡漠的视线, 不敢置信的回问:“他们都求上门了啊……”
“若为谢家招来祸患呢?”谢崇森紧紧盯着他的眸子,“农夫与蛇等引火烧身的例子比比皆是。”
他说的有道理,白灵又觉得是自己太过一厢情愿了。
他蔫蔫的垂下头:“对不起, 我没想那么远。我把你当成万能的了……是我想简单了。”
谢崇森没说话, 只是慢慢地揉揉白灵的一头短毛。半晌, 他冷淡的开口:“先进来。”
白灵惊喜的抬头:“大佬……”
“看在你的面子上。”
白灵心想哎呀大佬你还是个傲娇呀,我就说我看人眼光超好哒, 这不表面说不帮内心却很善良要救人的嘛。
女孩身形很小, 不过十三四的年纪。她呼吸极其微弱,面色蜡黄, 像生了重病。
木人小心翼翼的将女孩子放在沙发上, 又探了探她的鼻息, 长舒一口气。
在客厅吊灯下, 木人投下日晷式的细长鬼影, 他粗糙的面部雕刻好似初学者喧嚣恶意的产物, 四肢关节也简陋脆弱。
他在光辉中,自行惭愧的试图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他无所适从的站到沙发后,可他丑陋的细长鬼影还是突兀的投在花样繁荣的地毯上。
白灵看的心里不舒服极了。这让他回想起了刚发现自己是鬼的那几天。
他飘在无比陌生的山头上,只敢在晚上绝望又恐慌的四处打探,到了白天,他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塞在大叔树影中,生怕有人或有动物看到他,被他吓到。
这是没有安全感又自卑的反应。
他突然站起身,打破寂静,问:“你妹妹是怎么了?”
木人愣愣的扭头看他,可笑又可怖的脸不会随心情变化,但白灵觉得,木人的泪还在流。
他半晌才说:“我妹妹的七魄要散了。”
原来,林麒鸣的妹妹换作林明晚,自幼资质不佳,林家晚年意外得娇女,便不做多要求,只希望她健康快乐的成长。林家二老去的早,林麒鸣是既把她当妹妹养,又当女儿养,可谓感情之深。
而林麒鸣前些日子接了一个政府的单子,本以为是平常小事,却不料一个疏忽被打的七魄离散,即“人身灭七魄散”,所幸三魂还在,暂且栖居木人身。这木人是他幼时得来的“伏邪铁”,能滋阴养魂。只待友人为他招魄归来。
可不料祸事未止,友人突然消声灭迹,妹妹身上也出现了那日他经历的症状——
肉身灭败,七魄有飞散之兆。
伏邪铁松无第二,妹妹若出事,林麒鸣真是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他万念俱灰,依稀记起几年前道上论法,有人提过谢家老宅地址,他便连夜磕磕碰碰摸了来,上天要给他活路,他真歪打误撞找到了。
木人声音机械而沙哑,像树枝滑过粗糙水泥地面,难听之至,言语中的痛苦与绝望,却溢于言表。
他又说了一切的源头,政府给他的单子。
位于冀省徐徊市商业区的过街天桥上,有十余人失足坠落。
起初,还能当成经济不景气、自杀事故多发,后来,却见有人急匆匆的上了天桥,突然失魂落魄如行尸走肉,然后一头——翻下栅栏。
林麒鸣这类案子没接过十个也有五个,不外乎是精怪吸人阳气、抑或道行高点夺人魂魄,阴邪之人谋财害命。
果然,他蹲守天桥,三日有两人有魂魄失体等症状。
但说来奇怪,有一人灭了一盏魂灯,意识混沌模糊,另一人则是少了两魄,阳寿缩短而已。
他通过布法招魂,前者的回来了,后者却没有,按道理说,魄应比魂好招才对。
只是他还未辨别出各中蹊跷,当日回家,便做了个噩梦。
他重回年轻时一桩荒神老墓封印案,只是当年是各家翘楚一同前去,在梦中他却孤身一人,他懵懂之间做了错的决断,便在梦中身死道消。
醒来时,他头疼欲裂,呕血不止。
他去医院检查,却得出“操劳过度”,“发烧”的结论。他隐约觉出不妙,还未想出对策,便在第二日夜晚,“死”了。
他的三魂离体,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肉身在熟悉的床上七窍流血、暴毙身亡。口中流出污血恶臭难闻,似腐烂多日。
林麒鸣说,他紧急附身在幼年时练手雕刻的“木人身”上,去找寻好友池镜仙帮忙,池镜仙是半路出家的纵魂师,以操纵“鬼偶”,“木儡”见长,满口答应下,要助他招魄。
谁知,昨日上午,他在好友家醒来后,家里却空无一人,而好友卧室里,竟是收拾行李,早已跑路了。
他意识到不对,连夜赶回家中,却见放学回家的妹妹,意识模糊,四肢瘫软不能动,甚至隐约散发出了腐臭味。
是掌管肉身经络、五脏六腑的七魂要溃散的前兆!
一席不含情感起伏,却字字泣血的独白说完,徒弟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李雪闻沉思:“我倒是听过你这朋友的名号,鬼面纵魂师?传言他神出鬼没,一手傀儡能通阴阳,能窥万物;活可惑人心,死可走冥河?”
木人苦笑:“便是自吹的美称罢了。在昨日之前,我俩关系向来亲密,我实在无法接受他抛下我亲妹跑路之举。他若有难言之隐,或不敌敌手,大可直接告于我。”
白灵由衷感叹:“这姓池的可真不是个东西,锦上添花谁都会,雪中送炭见真章。……哎呀林大哥你真不愧是道士,说话文绉绉一套一套的,和听语文老师讲课似的,害的我听了都不会正常说话了。”
谢崇森:……
李雪闻:……
林麒鸣:……
谢一海:“……弟弟啊,你现在有了实体,吐槽我们大家都听得见的。”
白灵:“???不好意思忘了,我下次吐槽憋在心里QAQ”
被可爱的小朋友一搅和,气氛缓和了许多。
其实要说谢家人的待客态度,已经算好的了。林麒鸣想,若是换作他半夜闯来毫无交情之人要求帮忙,不一定比谢家的警惕心低——没被赶出去就算很好了。
他不由得温柔的笑笑:“没事,小朋友。我说话习惯早年形成的,改不过来了,很多年轻小朋友都不适应。”
年轻小朋友?
白灵一愣:“林大哥,你多大了啊?啊不对,您贵庚啊?”
李雪闻赶紧打住这好奇儿童歪楼三千问:“林先生已不惑之年。”
白灵目瞪口呆,小嘴大张了半天没把疑问喊出来,硬生生憋下去了,看那模样还憋得很辛苦。
讲道理,这木人声音失了本色,却也低沉磁性,能听出正主沉稳温和,可谓道家正统的大家风范;而妹妹林明晚不过初中,所以白灵以为林麒鸣撑死三十呢。
接下来,他便用一种怎么看怎么八卦的眼神,意味深长的盯着林麒鸣看,熟悉他的哥哥们都知道这小傻鬼又陷入了八卦脑。
“所以你来寻求的帮助,便是帮你妹妹稳住七魄?”李雪闻紧紧盯着木人看不出神情的面容,“恕我直言,你应该清楚谢家并不擅长纵魂,你去湘南花家,或许成功率要高。”
木人一时沉默了,他细长的,或许说两只细杆的手臂不安的置放于胸前。
白灵顺着他的视线,去看沙发上的妹妹,林明晚在低声呓语着,似乎昏迷中还在罹患痛苦。
木人开口了:“……我梦见,解垅剑,断了。”
他垂下头:“我极少做梦,自十年前离开原戊青方墓后,再没梦到过墓中场景。即使在我二老忌日,我那样想获得一个托梦,都无能在幻境中回到那一天。但这次我梦到了。”
“我一个人,越过大焚天岭,越过小初隙地,拔动解垅剑,进入原戊青方。可我并无好运,我被暗渠喷涌的水银吞没,我看到弱水将我覆盖……”
“最后,我的三魂飘了出来,我看到墓外,一个很小的男孩背对着光站着,他似乎看到我了,也似乎没有。他只轻轻地伸出食指,抵在解垅剑上,便断了。”
“那一瞬,地崩天摇,原戊青方塌了,将百万年前的沉吟埋进黑暗。仿佛远古洪荒重新卷来,天是苍茫凄凉的鲜红色,一切笼罩在绝望下……”
那没有抑扬顿挫的语气,犹如鬼魅附身,在阐述未来末日的场景。
白灵不舒服的打个抖,悄悄去看谢崇森:“原戊青方墓是什么呀……你们还去盗墓啦?”
谢崇森更正道:“十年前陕省突然出土的古墓,规模是平常帝王墓十倍以上,其年代极其救援,疑似远超战国时期,有考古专家团十分激动,认为是秦始皇之墓,便组团下探,熟料专家团二十六个教授加三十九位工人,十七位学生,共八十一人,全数失踪。
谢一海感叹:“这事当时闹得很大,新闻联播都上了吧。哦对,忘了弟弟你没记忆了。总之,这墓太邪门了,后来又折了不少盗墓犯和周边农民,封锁也没用,大半夜总有见钱眼开的不怕死的溜进去,只得匆忙集结天师们先把墓封了。”
“那,就只是封了?”白灵后怕,“里面的人一个也没救出来?”
“去救了,什么都找不到,就像被虚空吞了,连散落的行李都没有。”李雪闻叹气,他抬眼看一眼谢一海,似乎想到了怀念的事儿,“你那时候还没改名,叫谢林海呢,可真够土的。我当时跟着……我家人,也进去长了见识。就两个字,‘邪门’。内里机关、奇门,远超战国水平,可碳检测却显示是战国时期。”
“当时道上有点名号的都去了,”谢一海也说,“连带着各家首席,我和雪妹,林大哥,佘姐和她妹妹,还有湘南花家,滇林秦家一路,算走了狗屎运,邪门事儿一堆却什么都没遇到,浅浅走了一趟出来了。上岸一看,好家伙,运气不济的,走散了走岔路的,全都折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