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一起穿越了[种田](83)
叶二姐起初不能理解,也曾怪过怨过,后来从一个老仆从的口中才知道了真相。
原来,袁秀才儿时淘气,从树上掉下来,伤了命根子,从此之后便不能人事。
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除了那个老仆人,只有袁秀才和他的生母,如今又多了一个叶二姐。
因此,她嫁过去之后才会被看得死死的,就是因为袁家母子怕她透露出去。
偶尔,袁秀才喝多了酒也会将怨气发在她身上,打打骂骂是常事。
叶二姐先前忍着,后面渐渐有了底气,十次里有八次能护住自己。
尤其是后面这些年,家里的开支由她一力承担,虽然累,心里却踏实,因为这不仅是她的保护伞,更是她的保命符。
之所以用“保命符”这样的说法,是因为牵扯到另一件事,一件束缚了叶二姐近十年,连和离都不敢提的事。
袁老爹前后娶了十房妾室,并非真的生不出儿子,而是因为那些疑似怀了儿子的,等不到生产就被袁秀才母子给弄死了。
“安胎药”向来都是袁母亲自熬,从不经过别人的手,他们还联合神婆唱了一出好处,让袁老爹相信自己命中只有一子。
那药材使的十分巧妙——看似是安胎的奇方,实际是催命的符咒。
袁老爹也曾怀疑过,甚至暗地里拿去让人看过,然而,即便是医馆的大夫都瞧不出蹊跷,这是最让人无奈的地方。
也是赶巧了,这件事被叶二姐无意中发现。
她在家时爱读书,尤其是一些记录奇闻异事的杂书,偏偏就见过那个药方。
天知道,发现真相的那一刻她是多么恐惧——八条人命,少说得有八条人命——全都葬送在了袁家母子手中。
叶二姐从来不知道,人心可以险恶到这种程度。
杀人,毒害,这些只可能出现在话本中的事居然就发生在了她的眼前。
那段时间,叶二姐几乎吓疯了,夜夜噩梦缠身。不是梦到自己被袁秀才杀了,就是梦到他追到韩家岭,把自己的家人毒死了。
她自己并不怕死,却怕连累家里。
因此,这些年她有娘家却不敢回,甚至不敢和家人有过多的联系,怕袁秀才生出疑心。
她战战兢兢,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
一个像今天这样,有长安侯撑腰,可以一击即中的机会。
“哗啦——”
上好的白瓷茶壶被叶凡摔到了地上。
“哐当——”
厚重的木门被他重重踢了一脚。
叶二姐哭着去拦,“别伤着自己!”
叶凡跑出门,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乱蹿——他得做些什么,必须做些,不然就要疯了。
他无法想象一个女子十数年如一日独守空房。
他无法想象那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对她拳脚相加。
他无法想象她为了那个家日夜劳作,用坏了手、累瞎了眼。
他无法想象她独自一个人,陷在那样一个杀人的魔窟里,日日夜夜,该是怎样的担惊受怕!
这个人,是他的姐姐。
是那个温柔娴静,温言细语,背着她玩耍,给他缝精致的小荷包的血肉至亲!
她在家做女儿时何曾遭过这样的对待,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倘若叶父叶母在天有灵,不知会如何的痛彻心扉!
叶凡骑上白鹿,撞开大门,飞驰在清冷的夜风中。
他要报复回去。
要慢慢地报复回去。
即使把姓袁的千刀万剐,都弥补不了自家阿姐这些年受的苦痛磋磨!
***
叶凡在夜风中醒了一宿脑子。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去了县里。
感谢叶家的状元美酒,它除了好喝之外,还有名。
叶凡先到了“十香楼”——这是县中最好的酒楼,也是袁秀才时常拿着叶二姐的血汗钱宴请同窗的地方。
不用多说,叶凡只是把一份合约拍到桌子上,酒楼的东家就答应了他那个“小小的条件”。
第二家去的是香兰院,里面睡着各色名妓——真特么疯刺,他两辈子加起来头一回进妓院,居然是为了那个断了命根子的人渣!
香兰院正是关门睡觉的时候,老鸨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想把他打发走。
叶凡拍了拍白鹿的头,一个加速度,两扇染着胭脂水粉的门板顿时被撞得稀碎。
老鸨叉腰,瞪起眼,正要发作,叶凡抿着唇,绷着脸,把腰间的铜牌扯下来,摔到她面前。
椭圆形的小铜牌,不过巴掌大小,正中刻着一个“李”字,旧旧的,看上去并不稀奇。
却叫老鸨吓得瞌睡都没了,连忙将叶凡请进贵客厅,好茶好水伺候着,叶凡说什么她都是连连应喏。
临走之前,叶凡好心地撂下两串钱,用来赔门。
老鸨不仅不敢嫌少,还得千恩万谢。
做完这些,叶凡终于出了口气,从临街的铺子里买了些肉包子、猪头肉给姐姐外甥们当作早饭。
回程的路上,他抱着白鹿的脖子一个劲儿磕脑袋,几乎要睡过去。
他并不知道,有人陪着他一夜未睡。
直到看见他进了谷地,回了窑洞,长安侯大人这才离开窗口,叫过身后的亲信,指令一项项吩咐下去。
既叫叶凡出够了气,又要替他收拾好残局,这就是李曜的原则。
***
不知道哪股风开了眼,把整个大宁县的霉运都吹到了袁家。
这天,袁秀才照例在十香楼摆宴,赴席的除了同窗还有学馆的掌事——后者才是最重要的,关系到他来年能否顺利参加乡试。
于是,袁秀才下了大手笔,大酒大肉要了一整桌。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吃得尽兴,同窗们更是把恭维的话说了一箩筐。
那掌事见袁秀才确有几分才学,行事又大方,心里渐渐地有了谱,面上也带出了笑。
袁秀才知道,这事算是成了,自然是得意非常。
没成想,结账的时候却出了岔子。
今日是九月二十六,他自己的俸银早就挥霍完了,叶二姐交上去的彩布还有四天才能结工钱。
他想着先赊账——从前也不是没这么干过,掌柜因着他的秀才身份,虽不情愿,却也不敢得罪。
没成想,这回对方却是换了一副态度,语气依旧客气,说出来的话却是不留情面。
“今儿要的不少,您还是现吃现结罢,别叫小的们为难。”
袁秀才看了看左右,低声道:“你先记在账上,月底一定来结,你知道的,往常时候也没短了……”
掌柜笑笑,“小的自然知道,您是咱们楼里的常客。”
袁秀才听他这样说,松了口气,自以为纡尊降贵地赔着笑,“既然如此……”
“不成。”掌柜答的干脆,声音特意拔高,“东家新立的规矩,这钱您若是不给,就得从小的工钱里扣,您是堂堂秀才,就别为难咱们这些穷苦百姓了。”
“秀才”的名号被他喊出来,大堂中的食客们纷纷往袁秀才身上瞅。
不远处站着他的同窗,还有那位来头不小的掌事。这些人受了他的连累,少不得被议论几句。
袁秀才既羞恼又着急,还要再理论,身后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将薄薄的一张交子放于柜台上,冷冷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袁秀才怔了怔,连忙去追。
然而,不管追上追不上,他所求的必定成不了了。
这件事原本不大,只是不知道经了谁的口,竟传得人尽皆知。
那些原本“相交甚笃”的同窗为了摆脱嫌疑,纷纷站出来表明立场——
“我等同他不过泛泛之交,以后也不会再有来往。”
这些话传到袁秀才耳朵里,气得摔了手边的砚台,摔完还得自己捡。
一来,叶二姐不在家,没人替他收拾;二来,没了叶二姐的工钱,这样的东西他无论如何也买不起。
袁老爹兴许是没听到坊间的传言,或者听到了,却装作没听见,照例睡小妾、逛窑子。
这天晚上,香兰院里搭了戏台,最是热闹。
袁老爹吃饱喝足打算进去乐呵乐呵,然而,二门还没跨进去就被老鸨扔了出来。
他不像袁秀才那么好面子,站在门口破口大骂:“老子活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听说,当□□的不给嫖客睡!”
老鸨也不像酒楼的掌柜那般客气,毫不留情地骂回去:“这么大岁数了就得要点脸,没有一个钱还想逛窑子?我呸!”
袁老爹耍无赖,“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爷爷是谁!”
“不就是城西的老秀才么?呵,家里还有个小秀才,爷们两个白读了圣贤书,全凭小媳妇织布养着——呵,一家子男盗女娼,还有脸笑话我们开窑子的?”
这下不用宣扬,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了,袁秀才的爹逛窑子不带钱,就等着儿媳妇织了布来结。
丢人哟!
袁秀才走在街上,时时刻刻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到了学馆里倒是安生,昔日里的同窗像是洪水猛兽般避着他,根本没人同他说话。
袁秀才自小聪慧,时常受到先生的夸赞,同窗们也隐隐地以他为首。因此,他颇有些自命不凡,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心理落差?
他半点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只恨那些人翻脸无情,想着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把他们一个个踩在脚下。
憋着这口气,他愤愤地来到书坊,想用刚拿到的布钱买两本书,好好地用上一回功。
刚一进门,掌柜看到是他,便凉凉地丢出一句,“小本买卖,概不赊账。”
袁秀才彻底爆发了,一脚踢翻了柜台。
柜台上摆着各式笔墨,一样样算下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书坊的掌柜当即报了官。
因着跟叶大姐的交情,衙头原本想放袁秀才一马,没成想,樊大郎特意跑过来同他说,该怎么罚就怎么罚,重重地罚,不要紧。
虽不明白其中缘由,衙头还是禀公办理了。
于是,袁秀才身上的钱全都掏了出来,家里也被翻了个底朝天,一个子一个子地凑起来,连零头都凑不够。
最后,还是袁母不忍儿子坐牢,当了头上的银钗,这才赔了书坊的损失。
这下,县中的百姓又有了新的谈资——
“袁家穷的哟,一个铜板都没有!”
袁秀才回家那日,两个小妾正打得不可开交。
原因是官差翻家的时候,从其中一个房里翻出来一支镀了银的钗子,正是另一个房里丢的。
身后,街坊四邻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看看,没了叶家娘子,一家人竟过成这副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