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了剧本,除了我[穿书](20)
晏无咎挑眉,似笑还冷,抽走他的手里的话本,眼底眸光微凉,淡淡地说:“惊讶……你脸红什么?”
诸葛霄并不觉得自己脸红了,他也并没有觉得很热,但抬手一拭才发现,鬓角额上微微潮湿。
失神只有刚刚那须臾刹那罢了,他早已回神,便略略局促自嘲一笑:“让无咎见笑了,我读书的时候,老师们素来严谨持重,这种东西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若是被发现,一定会受到责罚。方才猝不及防,恍然听到你的声音回神,便有些想起当初那份心悸。”
被班主任抓住看小人书嘛,晏无咎上一世也是有过经验的,便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但具体这个眼神看入别人眼里后,感受到的到底是被同情,还是幸灾乐祸的嘲弄无趣,这就得问晏无咎过去那些深受其害的狐朋狗友了。
诸葛霄对上他脸上那似有若无的笑意,心下漫不经心的走了神。
口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晏无咎闲聊着什么,诸葛霄脑海中恍惚水面拍岸一般,沉沉浮浮着过目不忘的字句。
晏无咎的手指修长如玉竹,比一般人的更细一些,比诸葛霄见过的绝大多数女子的都要精致秀雅几分。
那手指此刻缓缓不经意地在墨绿色的刺槐书架上抚过,挑选着诸葛霄所说的书籍。
诸葛霄想起的,却是白纸黑字上氤氲出的绯色画面,这只手如何翻了酒樽,捧了美人面,若即若离游走,无情又似多情。被朱唇衔住,轻轻从指尖吻上手背……
“就这本吗?”清冽矜傲的声音如一捧飘雪消去画面旖旎色气。
诸葛霄温雅淡然地说:“多谢,就是这本。”
晏无咎把书抛给他,兴致缺缺地说:“够了吗?不够的话你自己搬把椅子慢慢挑。左边那些,别去碰了。”
他并不多言缘由,仅是随口宣告禁令。
笃定无人会触禁违背,这般的傲慢。
诸葛霄扫了一眼他说的左边,正是方才他拿起那本《晏清都》的地方。
这样看去,那边的书籍并不太多,却是每一本都单独陈列在精美的盒子里,如同收藏。
“不用了,这些就足够了。等我看完了,再来找你换一些。”
晏无咎转身打开书房的门,率先往外走:“看来是入夏了,书房都越来越热。”
诸葛霄看了眼他的领口。
连自己都忍不住会微微拉开一点衣襟散热,晏无咎轻佻放荡的名声在外,言行之间也素来不将俗世礼仪放在眼里,但是诸葛霄两次见他,他的衣衫却都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无一错致,亦不露丝毫多余肌肤。
这一点,倒是和顾月息格外相似。
可顾月息是世家君子,素来冷清自持,他讲究这些礼仪自然是理所当然。这种行为放在晏无咎这种习惯纸醉金迷生活的风流公子身上,就有些格格不入的矛盾引人了。
犹如风月之地绝色妖娆的美人,却有着山中高士的出尘无暇。
人人表面上会对其钦慕怜惜,实际却皆冲着做那唯一的入幕之宾而去。越是高洁特别,越是招人折辱。
诸葛霄就很想看看,西域嫣红的葡萄美酒,从傲慢凌厉的无咎公子的背上流淌而下,这画面是不是比白骨中开出鲜花,月下骷髅化作美人,更惊心动魄,引人心荡神驰?
作者有话要说: 请叫他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人面兽心~不必客气
第20章
诸葛霄带着几册无甚大用的书册,回了六扇门临时租赁的宅院,一进门就被两位同门一齐看来。
风剑破率先迎面走来:“怎么样,见到人了吗?”
他问的当然不是诸葛霄有没有见到晏无咎,而是有没有见到晏无咎身边的那个和尚。
诸葛霄摇摇头,将手中的书册递给风剑破。
“这是什么?”
“此行收获。”
诸葛霄不急不缓走到顾月息旁边的桌前,撩起衣摆入坐。
顾月息斟了一盏茶递给他:“看你脸色,这次出去不太顺利?”
诸葛霄像是被晒得有些中暑似得,精神略显倦怠,他在自己人面前又不用装什么平易近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只管面无表情淡淡点头。
顾月息虽冷情冷性,于人情世故上并不擅长,但他是真正的君子,心境通透,愿意为人考虑,故而也并不催促诸葛霄。
他默默点了一枝静心养神的香,以便诸葛霄能稍稍休憩,恢复些许精力。
自己只管接了风剑破手中的书,从容安静地一页页翻看起来。
即便这样的书,并不是他所喜好的,寻常根本到不了他的面前,顾月息也表现得随遇而安,看得认真淡然,没有丝毫嫌弃不耐。
被他翻过去的纸页,没有丝毫折痕边角,如同崭新的一般。
风剑破也不是话多的人,干脆去前院练剑。
快要入夏,槐花渐开渐盛,清新浓烈的蜜甜随风袭人而来,零星落下些许星白碎屑。
顾月息薄薄一册书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有人用小笔写着三个字:赠清都。
一旁的诸葛霄闭着眼睛,嗅着香养神。
远处剑光破开风声潇潇,风声穿过庭院花叶,婆娑摇曳。
顾月息的脸上什么波澜也没有,和任何时候都别无二致,墨玉似得眸光静默地看着纸上的字句。
只是,许久都没有翻完那一页。
……
香燃尽了,灰都冷却,诸葛霄才徐徐回神。
三个人坐在一起,披着夕照余晖闲聊。
诸葛霄说:“我没有见到那个和尚,晏清都此人颇为警觉,并不只是一个骄奢跋扈的纨绔而已。我几番试探,竟是滴水不漏。但他倒是很愿意与’东方肖’往来,至于心底打得什么主意……”
他唇角略略扬起:“呵……来日方长,不急。至于那和尚的事,明日我再找找机会提一提,试试他的虚实。”
顾月息颌首,他虽冷情,却也并非当真毫无人情味,清冷声音对诸葛霄说道:“你小心应对,破案的事不急。比起之前我们连嫌疑人都不能确定,如今进展已经相当快了。而且,上面对此案的态度颇有些暧昧。恐怕还牵扯着别的事情在里面。”
风剑破皱眉,低哑的声音冷冷说道:“上次你这么说的时候,小楼他们眼看要收网抓出大鱼,最后却不了了之。我记得那次的幕后之人跟旭王那边脱不了干系。怎么,这次又牵扯什么皇亲国戚不成?”
顾月息默然不语,孤洁清贵的面容上,亦没有风剑破那般明显的嫉恶如仇。
但同门之间多年交情,大家都知道,顾月息比任何人都黑白分明,恪守善恶界限。
他被鸿儒大家先太子太傅收为义子,受那位老先生熏陶多年,胸中自有一番浩然之气。
诸葛霄懒懒地敲敲桌子,食指竖在唇边,对风剑破似笑非笑说:“嘘,不要妄议朝政啊。我们只负责查清案件真相,交给上面知道就好。至于上面看了以后打算如何处理,何时清算,那是那些大人物的事。三品的捕快,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个抓贼的罢了,和朝堂上三品的朝官不一样。”
风剑破眉头紧皱,正要说什么,却见顾月息也点头,淡淡道:“诸葛说得不错。先太子被废,皇帝老迈,诸王蠢蠢欲动……有些事情不只是表面那么简单。是非公义,牵扯上了那些东西,想要大白于天下,就只能看天命和时机。你我但求无愧于心便是。”
同样的话,诸葛霄说来挖苦戏谑,顾月息却叫人平和。
佛寺灭门案诸多蹊跷不明,上面的态度也含糊不清,六扇门这三人商定之后,便也不着急于当下就要破了此案。
同时也是担心诸葛霄不会武功,近距离接触嫌犯,若是打草惊蛇恐怕会有危险。因此,暂定让他依旧不紧不慢与晏清都接触,在安全范围内探查一二便可。
顾月息沉吟着:“我与义父书信一封,看看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这一夜就这么太平无事过去了。
然而,只是对六扇门诸人如此而已。
……
下弦月漫出东山之上。
晏无咎看着靠坐在他门前走廊上,用一双静谧迷茫的眼眸专注凝望着自己的和尚,立时心情复杂至极。
第一眼当然是惊吓,生怕这秃驴又是哪里看他不顺眼,特意半晚上来逮着他折腾。
等看清楚那双眼睛,晏无咎立刻便明白了,这不是白日那个比他还像眼睛长在天上,冷面冷心冷肺喜怒无常的妖僧。这是个脑子真的有病,还总是说傻话的疯和尚。
不过凭良心说话,疯了的和尚比他白日那副冷漠强硬、唯我独尊的架势,倒更像常年被清规戒律熏染,一本正经超脱禁欲的圣僧。
但,这关他晏无咎什么事?
晏无咎臭着一张脸,冷眼瞧着他。
心里还想着白日那秃驴恐吓要打他手心的事,记仇!
那和尚仰头静静地看着晏无咎,慢慢似是想起来了什么,眼里流露出淡淡欢喜。
但他面容线条并不柔和,眼窝微深,眉骨鼻梁高挺,颇为沉郁贵气。那点欢喜放诸整张脸上,便只显得他宝相庄严,沉静从容。
一副被檀香多年浸染的无欲无求。
“檀越主,又见面了。”
晏无咎垂眸,心下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平和道:“圣僧,你在我的房门外,跟我说又见面了,很意外吗?”
和尚的脸上没有任何失措局促,墨色的眼睛像雪月下的一泓清泉,宁静从容地注视着晏无咎,仿佛从未眨过一下似得:“阿弥陀佛,小僧有些不记事,只觉得檀越主眼熟,却不记得何时见过你。亦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地。”
“又不记得?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晏无咎蹙眉,听着焚莲语气安宁对他说:“小僧记得答应过一个人,夜里要站在这里,替他看着院子里的花木……”
和尚的语气微微一顿,脸上便浮现一点会心一笑,平和道来:“小僧想起来了,小僧是对檀越主承诺过,替你看着这些花。你说过这株佛见笑是你的本体,小僧记得的。”
那笑容的幅度极其微小,如同清风薄雾漫过花木,微不足道。
晏无咎手指撑在门框上,无意识想抠挠几下,心里一口气梗着,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对于焚莲的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一直以来对他冷漠的管教欺压,他自然是想恶狠狠地报复回去的。可是,白日焚莲很可能会恢复正常,这就让晏无咎有些警惕忌惮。
别仇没有报,结果转头又栽在这秃驴手中,给了对方新的折腾自己的理由。
这样想着,他冷眼狐疑地看着傻了的焚莲,探究他究竟是真的傻了,还是装的。
焚莲一直靠坐在走廊上,木质走廊本就洁净,他坐在那里倒也毫不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