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名远播的大佞臣原来是个美强惨(57)
勇毅侯世子瞧上的戏子终究还是死了。
死在荣家的私宅。
被几个世家子折磨奸辱而死,死状极为凄惨。
荣昇能救他一次,救不了第二次。
一个戏子的命被轻贱的如同蝼蚁。
荣颖负手立于庭外赏雪。
长夜将至,灯火寂寂,明月被沉云卷覆,枯枝扭曲的残影投掷在朱红的墙上,屋檐翘角形如飞鸟展翅。
里头凄楚的哀吟渐渐没了声息。
身侧美貌的婢女垂着头,高梳发鬓,罗裳锦衣,手中捧着精致的白玉盘,白玉盘上置金樽。
荣三公子身边得宠的丫头,当荣家的副小姐娇贵养着。
“绮玉,你怕死吗?”
绮玉摇头,“绮玉不怕死,但怕死的凄凉。”
“人总是要死的,人死如灯灭。”
“可活着的人会心疼。”
美人在侧,金樽在前,簌簌的雪落在梅花上,正是一幅白雪落梅图,荣三公子却再无雅兴。
勇毅侯世子同其他几名玩家子衣衫不整地从屋里头出来。
其中一人意犹未尽道,“这戏子一点都不经折腾,生的倒是顶好的。”
勇毅侯世子道,“若说生的好,我见过比这个更好的。”
其他几人遂笑,“你竟见过更好的?”
勇毅侯世子定定道,“前内阁首辅,赵嫣。”
“当初还是内阁首辅的时候,哪里敢动别的心思,想不到也有今日。”
“听说被扔进了乱坟岗,连骨头都找不着了。”
“前夜乱坟岗里的走兽被屠杀,整座山都成了血海。赵嫣这种小人,竟也有人为他报仇。”
“这赵嫣生前爬了先帝的龙榻才有的今日,你看他到死都没有家室便知道了,咱们圣祖皇帝,手段狠着呢。”
勇毅侯世子笑了声,“那赵嫣生的极好,可惜被陛下判进了刘府。若是在我府上……”
“若在你府上,当如何?”
荣三公子走近,他今日着玄纹锦衣,肩披厚衾,腰缀玉佩,矜贵俊美,于这一干人中佼佼不群。
勇毅侯世子笑道,“若在我府中,日日让他下不了塌。”
旁的人均笑了起来。
荣三公子眼中渐冷,薄唇弯折,“世子要是想找死人尝尝鲜,也未尝不可。”
勇毅侯世子呸了声,“随口说说而已,你也当真。”
诸人散尽,荣颖推开了里屋的门。
雕梁画栋的官家私宅,如今俨然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衣袖捂住鼻挡住了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那戏子玉体裸陈,红蜡烫伤半边手臂,下身狼藉一片,目不忍睹。
死相极为可怜,绯红的眼角湿润的水迹未干透。
世道艰恶,除了这戏子自己,也无旁的人肯为他落泪。
荣颖道,“将这尸首送进勇毅侯府中吧。”
绮玉点头,她跟荣颖已久,见惯诸多是非。
荣家的人将尸首送进勇毅侯府中,勇毅侯大怒,将世子爷几乎抽的半身不遂。
权贵人家并非在乎一个戏子的命,在乎的是给荣家留了把柄。
以后他家的女儿入宫为妃,只怕要被皇后捏死在手心。
荣家的脏污事桩桩件件经过了荣颖之手,所以他从来不会回头。
他若是回头,定然能看到身后尸横遍野,恶鬼林立。
荣家在众人期盼中长成磊落君子的荣昇已经连醉了两日。
荣颖却从不被允许肆意。
荣颖瞧着绢窗外的落雪,仿佛戴着一张假面,没有人能窥视到他另外一张脸上的神情是悲哀亦或冷漠。
人总是要死的。
可活着的人会心疼。
这永历三年的冬天,实在是漫长至极。
第九十七章
赵嫣的死讯由戴高亲口告知宣帝。
他小心翼翼瞧着年轻天子俊美的轮廓,却从那副沉冷的面容中什么都窥伺不出。
只在后来听到宣帝吩咐锦衣卫将此事调查清楚时才渐放下心。
戴高与赵嫣有旧怨,而这旧怨赵嫣一概不知。
戴高在宫中有一个极喜欢的对食。
一日御前茶盏泼湿了赵嫣的衣襟,先帝勃然大怒,杖毙宫女。
赵嫣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这帐便记在了他头上。
戴高后来胆子大到去碰冷宫中的女人,甚至被刘燕卿抓到把柄,贪色之余也有对先帝的几分报复之意。
他被刘燕卿所迫在云光殿匾后寻到了起居注残页,到底不想轻易饶了赵嫣。
于是便将起居注塞回了原地,伪一份假注送进了刘府。
然而他还不知道,刘燕卿只是利用他寻到了起居注所藏的位置。
真正起居注残页早已被边牧和尚安插的宫人偷窃出宫,落在了刘燕卿手中。
刘燕卿装作欣然受骗的样子,全然将戴高蒙进鼓中。
这世上人人都会唱戏,且看谁技高一筹罢了。
宫中出去的锦衣卫在京城中询问不下十位刘府出来的大夫。
无一人说赵嫣能活过明年。
乱坟岗中的玉扳指也确出自赵嫣所佩。
一个失势的佞臣死了,官员谈及,眼中皆是鄙薄而暧昧的颜色,无一人惋叹之。
即便是崔嘉,也不过只浑浑噩噩做一整夜陈年旧梦。
仅此而已。
笼罩在宣帝头上三年的影子自此消失。
大理寺的囚牢中年轻的帝王在赵嫣身上发泄尽了污浊恶欲。
伶仃一截细腰握在掌心一次次撕毁,瘦削漂亮的男人在他身下瑟瑟发抖。
像被折断了脊骨,罗带四散,低声哀吟。
以为是恶念的了结,谁知是恶念的开端。
如今恶念的源头没了。
肮脏的欲望随着赵嫣的死去被一同埋葬进了坟墓。
只要他再不去触碰,便能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
然而闭上眼睛,却是一张冷淡又艳丽的脸。
楚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眼底的茫然须臾不见,为冰霜暗流所覆。
赵嫣死了。
十一也便断了消息。
他倒是要看看刘燕卿如何同他交代。
楚钰的书案前除了西北新州事宜,还夹杂一封锦衣卫密探盯着刘府动向上奏的密报。
因楚钰诸日忙于政务一直闲置未开。
楚钰打开密报,森沉盯看着一行字许久。
“边牧和尚或与外臣有勾结。”
若边牧和尚是刘燕卿的人,刘燕卿有何目的?
边牧和尚到了太后身边只做一件事,即促成太后大寿,做法事,赦天下。
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或许这盘棋开局更早,从刘燕卿倒戈相向,提出要一个人的时候便算计的清清楚楚。
刘燕卿知内阁溃败已是大势所趋,一手促成了内阁的分崩离析,就是为了今日将赵嫣囊入府中。
好一个刘燕卿。
可真是算计的面面俱到。
手中的折子随手翻扬一地。
“戴高,宣刘燕卿!”
第九十八章
宫内林花积厚重的雪。
宫灯照亮来路。
宫女子提灯将刘燕卿引至御书房内。
这位御前当红的刘大人披锦衣,着长衫,象牙白的玉面为灯影所覆。
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懒散一掀,“陛下如何?”
宫女子垂首道:“陛下盛怒。”
刘燕卿似也不惧,抬脚进了御书房内。
宣帝负手而立,朱红御笔散落案前,案前香炉正烟雾袅袅。
“刘燕卿,你可知罪?”
刘燕卿跪了下来,手中捧一封折子。
“陛下,若臣能将功折罪,可否免臣死罪?”
楚钰怒极反笑,“你如何将功折罪。”
刘燕卿遂呈上手中折子。
折上提及皇家密事。
桩桩件件要从今日的太后,当年的敬妃掐死襁褓中的小公主说起。
宫里的女人以吸食皇帝的宠爱为生计。
敬妃踩着自己注定不能倚靠的女儿一条命登上皇后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