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年原本心情着实糟糕,恨不得拿鞭子将那不老实的小东西抽一顿泄愤,但经过一夜沉淀,酒醒了,情绪也平复许多,恢复了往日里的清明。
“算了,随他去吧。”他背在身后的拇指与食指互相摩挲着,“我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一世。他要是能帮到甘焉,也是他本事。”
步年表现的无所谓,赫连秋风却不能无所谓。虽说这一年他也是真的将莲艾当做自己亲弟弟对待,但步年才是赫连家要追随的人,此事牵扯甚广,容不得半点闪失。
“可他不知道将军对他的用心,万一做出有损将军安危的事……”要是小艾不由分说跑去刺杀将军,那这件事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要不我将他绑回去吧?”
步年睨他一眼,沉声道:“他要杀我,我就在这,让他来便是。”
赫连秋风见他神色间全是不以为意,眼中甚至透出轻慢狂傲,知他是与莲艾杠上了,说话都带着股赌气的意味。
这两人间的事,赫连秋风不好多说什么,最终道了声“是”,心中叹息着与步年告了别。
他在中州事务繁忙,也不能在京城久留,原本是想走的时候将莲艾一起带回去的,现在却犯了难。
他回到客栈,左想右想不放心,便将莲艾叫到跟前,询问了他关于效忠摄政王的事。
“我知你是想为家里尽一份力,但我和爹娘只想你快活一生,不要参合进这些事里。”他身上于莲艾来说有着许多秘密,不能尽说,就显得有口难言,规劝得十分单薄无力。
莲艾老老实实站在他面前,像个听训的学生。
“你们不让我掺和进来,只让我看着你们受伤流血,自己又无能为力……我快活不起来。”他盯着脚下一点,语气虽柔和,但要表述的决心却无可动摇,“不瞒大哥说,如今你让我回家继续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公子,已然不可能了。除非你给我下药,让我变成一个只知道吃喝的痴儿傻儿,不然我是不会回去的。”
赫连秋风没想到他会这样坚决,喉头一噎,简直要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傻话,大哥怎可能做这样的事。”他斥道。
半晌他叹了口气,又说:“你既然想留,我也不拦你,但你凡事不可莽撞。有些事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无论摄政王或者王妃要你做什么,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带莲艾回去他也看不住,不如就放他在京城,让将军看着便好。左右现在摄政王府那边也不会再动莲艾,他自己乖乖的,便出不了什么事。
这一年来莲艾实在乖巧,就给了赫连秋风一种错觉,一种莲艾比左翎羽那小子不知省心多少倍的错觉。他甚至在想,要是京城开始动荡了,将军和摄政王硬拼之前,他来京城将莲艾打晕了塞进回中州的车也不迟。
莲艾想了想道:“万一王妃要我去刺杀将军……”
赫连秋风急忙道:“立马通知我,不可擅自行动!”
“我知道了,”莲艾温顺地点头,“不要和步年起冲突,离他远远的,是不是?”
赫连秋风轻咳一声:“你知道就好,大哥也是怕你再受伤。”
莲艾嗯了声,没有再说话。
赫连秋风翌日一早便离开了京城,他以为左翎雪不会在乎莲艾的忠心与否,毕竟赫连家已站在了摄政王一边,他再特意表露忠心,就有些多此一举。跟个不甘被忽略价值,迫切想要证明自身能力的孩子一样。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左翎雪不仅很快召见了莲艾,还交给了他一项重要的任务。
“这是软筋散,无色无味。三日后步年会去却灵山祭拜父母,你将这药涂在自己身上,设法叫他吃下。我要活捉步年,让他交出兵权。”说着左翎雪将一只小巧的瓷盒递给莲艾。
“是。”莲艾小心接过,牢牢握进掌心。
***
却灵山离京城不算远,大概也就百里的距离,是个依山傍水,正对皇城紫气的风水宝地,也是步家祖坟所在。
莲艾比步年提前一天出发,在山脚下的小镇住了一晚,隔天天没亮就带上自己买的祭品纸钱上山了。
山上坟包众多,他找了许久才找到步老将军和夫人的墓碑。碑前还留有去年的香烛残骸,祭品却已被山中的动物吃干净了。
莲艾拿出一块干净的布,卷起袖子,将两座墓碑都擦了遍,直到将它们擦得一尘不染,他才抹了抹额头站起身,接着又去拔坟包上的草,边拔他还边说:“老爷夫人,我给你们打扫打扫屋子,让你们住得舒服一些。”
他拔完草,身上也出了身薄汗。
蜡烛点上,祭品摆好,莲艾跪在墓碑前,沉默着一张张烧起纸钱。等全烧完了,他捏起三根细香,就着烛火点燃,朝墓碑拜了三拜,然后插进了香炉里。
步年带着白术等人大包小包上山,到了父母的墓前,便正巧看见这幕。
他定在原地,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荒唐地瞪着对方:“你在这里做什么?”
莲艾拍拍手站起来,让到一边,双手背到身后,紧紧绞在一起。
“祭拜老将军和将军夫人。”
步年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也危险起来:“以什么身份?”
莲艾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他最初的身份,是步老将军的男宠,后来又稀里糊涂成了步年的男宠,现在谁的男宠也不是,却也更没资格来祭拜了。
他抿了抿唇道:“一个仰慕老将军身前威名的普通大祁子民。”
步年冷嗤一声:“好个仰慕我爹身前威名,他泉下有知定然十分高兴,也不枉你做过他几天男宠了。”
莲艾闻言脸色一白,身后双手绞得更紧。
见他不反驳,步年脸色更难看,干脆移开视线不去睬他。
白术拎着祭品到了墓前,见到莲艾摆好的那些东西,愣了愣,回头冲步年道:“将军,这些东西怎么办?”
他胸前挂着块小巧精致的平安锁,红宝石流苏坠在下面,摇曳生姿。
莲艾刚别开眼,就听步年冷着声音道:“扔了。”
这下他更待不下去,转身就往山下走,步伐显得凌乱而匆忙。
白术刚要将莲艾的一盘橘子扔掉,忽地手腕便叫步年一把抓住了。
“将军?”他吓了一跳,整个人静止下来。
步年看了眼纤尘不染的墓碑,以及寸草不生的坟包,知道这些都是莲艾做的,心情更复杂几分。
“我改主意了,留着吧。”最后他说。
莲艾下了山便回了小镇上的客栈,这里不比京城,镇上就一家客栈,客栈里只有两间上房。莲艾知道步年每次到却灵山,都要在山脚下住一晚再走,便提前过来先占了间上房。
如无意外,步年今晚会住在他隔壁。
左翎雪同他说会丑时动手,因为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在此之前他有很多时间做准备。
他这两天起得早,为了养足精神,他和衣躺到床上打算休息一会儿,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
大概就这么干熬了几个时辰,突然客栈楼下有了响动,他倏地睁眼,一下子坐起身,脸上是完全的清醒。
他听到几人上楼的声响,过了会儿,又听到步年声音。
“饭菜和热水一起送到我房里来。”
隔壁房门被推开,须臾又阖上。
一炷香后,门外传来饭菜的香味,又一炷香,小二送来了洗澡水。
步年沐浴的同时,与他一墙之隔的莲艾也在沐浴。只是他洗得更仔细,洗得更干净,里里外外都洗过一遍。
洗完澡,他从已经变温的水中站起身,水珠滑落,一路向下,从脖子到锁骨再到胸口,最终落到两颗粉色的乳首上。还要往下,却只能凝在金色的乳环上,摇摇欲坠,或是顺着金环之间的细链,两端聚首,最终归入浴桶,化作一朵小小涟漪。
他跨出浴桶,赤身裸体走到铜镜前,对着镜子摸了摸额头上的伤疤,然后从台子上拿起一条与胸口同款,只不过中间多了粒水滴形血玉的金质眉间坠系在了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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