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颔首:“是!”
悠长的队伍在山涧缓慢行进,井然有序,而另一边厢,方家小姐方媛经过一路跋涉,也终于到了中州。
方媛性格温文,瞧着像是最典型的富家千金,然而当莲艾与她交谈过后,发现她游历过许多地方,见识不俗,胆子也很大,是个瞧着小家碧玉,但是其实颇有侠女风范的一位小姐。
既然到了中州,崤山是个必去的地方。莲艾犹记第一次被左翎羽拉着来崤山参加武林大会,那会儿要担忧的事太多,虽然山中风景优美,却也没心思去欣赏。后来他到了赫连家,虽然有大把的时间四处游玩,但从没上过崤山。
方媛坐在马车里,撩开车帘问:“你也是第一次去清风观吗?”
崤山半山腰上有个道观,叫清风观,别的没什么,据说庭院里有棵千年古杏,方媛便是为它去的。
莲艾骑马行在车边,点了点头:“嗯,第一次。”
两人本就不熟悉,加上男女有别,就没什么话说,勉强说了几句便没了下文。
赫连秋风派给莲艾的护卫配着武器分别骑马行在马车前后,一共四个人。等到了观前,方媛由婢女搀扶下车,莲艾将马交由车夫看管,随后三人一起进了观。由于地方不大,一眼便能望穿,护卫都留在了门口。
一跨进道观,莲艾他们就看到了一株巨大的参天银杏。这银杏太高太大,苍劲古拙,透着浓浓的岁月痕迹。它在那里,就像一个奇迹本身,让人乍眼看去便被它的存在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但凡一件事物历经千年,总会有那么几分灵性,又是道观这样的地方,也不知从哪一年开始,“银杏仙木是月老在凡间的化身”这个说法广为流传,中州百姓人人皆知清风观求姻缘特别准。所以清风观小虽小,香火却很旺,银杏树粗壮的枝条间系着许多块小木牌,承载着众人对美好姻缘的祈愿。
方媛走到树下,从下往上打量着,被从叶影间穿透的阳光晃了眼,还拿手绢挡了挡。
“这树真大啊,要是秋末落叶时来看一定更为壮观,可惜我来的不是时候。”
莲艾在她身后一些位置,稍稍仰头便能将古银杏的全貌尽收眼底。
“秋末时据说整个院子都会被银杏的叶子铺满,远远便能看到金黄的树冠。”现在树叶才刚刚新长出来,嫩得很,等它们掉落,又会是一个很长的过程。
方媛露出一脸向往的表情:“我以后一定要来看一次。”她转头对身边丫鬟道,“小环,去给我拿块木牌来。”
丫鬟领命而去,方媛又跑到银杏树下绕着它走了圈,似乎在测算它的根到底有多粗。
丫鬟很快便回来了,手里却拿了两块木牌。
方媛掩唇做了个恍然想起的表情:“瞧我给忘了,二哥也没有说亲呢,是该求一求好姻缘的。”
莲艾其实想说自己并不需要,但对方已经送到他面前了,他不好拂了人家好意,便只得收下了。
木牌上事先已刻好了同样的两行小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只要将它挂到较低的树枝上,或者抛到更高的枝丫上,便算完事了。
方媛双手合十,捧着木牌,默默闭上眼许下对未来夫君的期望,随后将木牌挂到了树枝上。
莲艾手里捏着那小牌子,手指摩挲着那几个字,倒也没许什么愿,退后几步,用着射箭时的准头,将木牌投上了高高的树冠。落下时,小木牌上的红绳勾住了一截树枝,摇摇晃晃留在了离地两丈高的地方。
莲艾眯起眼看过去,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样,观主清理树上的木牌子时,便不会将他的那块解下来扔掉了。
方媛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了,见他笑得温柔,眼里似乎蕴着难言的缱绻情意,便觉得这位赫连二哥就算没说亲,也应该是有心上人的。
一个没有心上人的男人,不可能笑得这样甜蜜。
“二哥,你可有心慕的女子?”她瞧着斯文秀气,却并不是那样羞怯的性子,想问什么都是直接问出口,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莲艾朝她看过去,眼里还有未散去的笑意。他先前都在看自己丢上去的那块牌子,没听清她在问什么,就有些反应不及:“什么?”
可方媛以为他在和自己装蒜,走到他面前微微倾身,嗔怪道:“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说给我听也不行吗?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莲艾不自觉后退了半步,脑海里回忆着她刚刚到底问了什么。
“你问我有没有心慕的女子?”
方媛直起身,笑道:“就是你的心上人,有没有?”
莲艾迟疑片刻,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方媛皱眉:“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摇头又点头什么意思?”
莲艾老实回道:“我没有心慕的女子,但我有心上人。”
他没有要瞒对方的意思,也从不觉得自己和步年的关系是不能被别人知道的,毕竟连步年自己也是从不遮掩的。
方媛一愣,随即更好奇了:“这是什么意思?二哥你难道……”
她没有说下去,莲艾却帮她说完了后半段。
“我心慕男子。”他说得大大方方,笑容里含着丝撩动人心的东西。那东西让他的五官一下子变得生动明媚起来,叫方媛看得差点失了神。并不是腼腆或者忐忑,而是一种坦然中混合着无限温柔的情绪。
在如今的大祁,男人睡男人虽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光明正大说自己心慕男人的却还是少见的。大家似乎潜意识的把“身体”和“心”分开了,身体想怎么交流沟通都行,心却不能轻易交换。
方媛诧异他的选择,却也钦佩他的勇气。
“是哪家的好儿郎这样幸运,能得二哥心慕?”
莲艾见她并没有被吓到,眼里笑意更深。
“步家的。”
方媛不是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她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她的见识甚至超过许多同龄男性。莲艾话音方落,她脑海里便有了个模糊的轮廓。
“京城那家?”她小心试探,不敢确定。
莲艾见她如此,也不藏着掖着了,干脆全部告诉了她:“是步年。”
上将军的名号方媛不可能不知道,她眨了眨眼,这下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心慕一个男子了。
“哦,那的确是个值得爱慕的男子。”
像步年那样的男人,本身的存在便已是一个传奇,他太优秀也太遥不可及,民间被追捧的那些美男子根本无法与他相提并论。这样一个人,别说女子爱慕,男子爱慕也是正常的。
从崤山上下来,天色尚早,方媛便还想在附近逛逛。
崤山在中州西部,离梁州很近,而梁州最近又因为钱家的事乱得很,步年正要前往那边围捕叛党。莲艾本来是打算听步年的话不乱跑,这段时间就乖乖待在家的。然而母命难为,方媛是贵客,总不好要客人陪他闷在家里。
他们一行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停下休息,阳光正好,气温也舒适,方媛到了溪边将帕子浸在水里,又飞快拿起来,小小嘶了声:“好凉啊!”
她拧了帕子,擦了擦脸,见莲艾并没有下马,而是骑在马上警觉地四下观望,有些好笑道:“二哥,你在做什么呀?这附近难道有什么猛兽豺狼不成?瞧你紧张的!”
莲艾不知为何,这会儿眼皮一阵跳,心头更有种无以名状的焦灼萦绕,叫他十分不安。
溪水潺潺,微风吹过树叶,响起簌簌之声,鸟雀在枝头鸣叫,一派平静。
他的元茂弩一直收在马侧的袋子里,他刚想弯腰去取,忽然远处鸟雀纷纷振翅高飞,就像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一样。
护卫们不约而同望向那处,神情戒备。
莲艾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正打算催动马行到方媛近处,就在此时,林子里倏地射出一支利箭,直直射中他座下马匹的前腿。
马一下子跪地不起,发出痛苦的嘶鸣,莲艾也因此摔到地上。
他就势滚了圈,手里拿着弩箭,起身同时双眼寻到方媛所在,往她那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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