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二既欣慰又疼惜,一时都不知道是希望左云珠又哭又闹好,还是这样乖巧懂事好了。
他点了点头,答应左云珠:“好。”
父女俩接着往家里走,又走了阵,左云珠突然开口道:“铁,小黑是去赚钱了吗?”
她的声音听上去好多了,只是有些哽咽,哭得已经不那么厉害了。
左二自然不能与她说实话,她还太小,理解不了太复杂的事。
他只能说:“算是吧。”
左云珠低低“哦”了声,又走了几步,忽然用一种警醒的语气道:“那你要努力赚钱啊,有了很多很多钱,小黑就不会走了。”
左二愣了愣,一开始觉得好笑,后来想到顾微澜要是不做刺客了,家里的收入来源就只有自己,说是顶梁柱也不为过。
他认真想了想,最后同意了小丫头的说法:“你说得对。”
顾微澜与雁乡不敢在路上耽搁时间,日夜兼程,只用了三天便回了山海阁。
寂静的大殿上,香炉里燃着一种厚重沉闷的香,夏日里闻着,叫人简直喘不过气。
钱不够坐在宽大的座椅里,脸色比顾微澜之前见她时更差了些。
“山海阁由我师父创立,交到我手上也有二十多年了。我早前受了伤,现在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死前唯一心愿,便是将我这个阁主的位置交到可以信赖的弟子手上,叫山海阁的招牌不至于砸了。”她死气沉沉的视线落在座下跪着的青年身上,“小顾,你是我选出来的最佳人选,我对你寄予厚望,你便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顾微澜垂着头,声音恭敬道:“弟子知道错了。”
他认错很快,却言不由衷。
钱不够定定看着他,目光压迫感十足,似乎看穿了他的表象,看到了他掩藏的内心深处。
“你撒谎,你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她像是失望透顶,摆了摆手道,“既如此,便打到你认错为止吧。来人,拖下去,鞭刑伺候,每十鞭问他一句知不知道错了,认错了停下,不认错就接着打。”
始终静静跪在一旁的雁乡猛地抬起头,惊恐道:“师姐,师兄身上还有伤!”
钱不够冷冷看向他,寡淡的脸上竟显出一种凶狠的艳色:“怎么,你想替他受刑吗?”
雁乡立刻乖乖闭上嘴,一个字再不敢多说。
第78章 落雨18
顾微澜被锁在刑房,每鞭打十次,施刑人便要问他一次,知不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青年双手绑在刑架上,身上绽开血花,头低垂着,发丝凌乱。
他每回都认错态度良好,施刑人只好一次次去请示钱不够。
“继续。”钱不够听过后往往摆摆手,叫人继续行刑。
她似乎心中自有打算,既不愿轻巧地将人放过,也不能真将人打残了。
施刑人每隔一炷香就要来问一句她,直到第七回,钱不够站了起来,与对方一同去到刑房。
顾微澜肩上的伤都给抽裂了,鲜血在肩膀位置晕染开,将本就斑驳一片的亵衣衬得越发渗人。
钱不够到他面前,又问了他一遍:“你知错了吗?”
顾微澜微微抬眼看向她,睫毛上都是汗,双唇毫无血色。
“你到底要我说几遍?我知道错了。”
钱不够观察着他的神情,未了失望地摇了摇头。
她也算从小看着顾微澜长大,这孩子脾气倔,却很聪明。他不会死犟,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只要做错了事,他嘴上总是认错极快,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然而等下一次再遇到同样的事,他还是会依然故我,犯一样的错误。久了她就明白,他不过是表面服软罢了,逐渐也练出了能分别对方谎言的能力。
“那个人有这么好吗?继承了山海阁,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顾微澜语气坚决而毫无转圜余地:“我只要他。”
钱不够紧盯着他的双眼,知道他这次没有说谎。
她一下子有些疲惫,做了这么多年的山海阁主,都没让她这样累过。
很多时候她都不像个女人,剃去头发,穿着男装,不加修饰。比男人还要冷酷,比男人还要强硬。可有时候她又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女人,因为她发现她竟然能够理解顾微澜。
“你可以将他接到身边,让他待在山海阁。”
于是她做了让步,她要的是继承人,不是一个死人。
顾微澜垂着眼皮,身上疼痛难忍。
“不行……”
他记得自己答应左二的话,他会回去找他和左云珠,既然答应了,他就一定要做到。左二好不容易脱离江湖,摆脱过去,和左云珠过上了平静的日子,他怎么忍心再将他带回这里。
山海阁是法外之地,这里的人虽不是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
左云珠要做个快快乐乐、寻常人家的小姑娘,整天在花鸟鱼虫间欢笑,和村里的小朋友斗嘴,在众人的宠爱中无忧无虑长大。她不该见识那些刀光剑影,恩怨仇杀,左二不会允许,他也不会允许。
“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不忍他为我终日忧心,只愿余生同他在一起,做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妻。”吐出最后两个字时,他眼眸中泛着动人的柔光,温情无限。
不用很有钱也可以,没有仆役伺候、山珍海味也可以,他不在意住在哪里,也不在意穿的是什么,吃的是什么,他只在意和谁在一起。
该报的仇他报完了,恩情也用命抵了,剩下的人生,他只想与左二一起将左云珠养大,携手终老。
“平平凡凡的夫妻?”钱不够简直要气笑了,“我培养了你这么多年,将你培养成了山海阁响当当的银面罗刹,你现在跟我说你想和个男人做对平凡夫妻?”
她常年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反而显出了红晕,一把揪住顾微澜的衣襟,她欺近他,狠狠道:“到底那个男人对你下了什么迷魂药?我倒是好奇起来,想要见识见识。”
顾微澜闻言一下瞪大眼,身体剧烈挣扎起来。
“别动他!”他嘶吼着,嗓音喑哑,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割他的喉咙。
钱不够松开他,退后一步,以拳抵唇咳了两声。
“他既然这么好,我就帮你去试试他。”
左云珠坐在床沿,晃悠着小脚丫,等着左二给她洗脚脚。
她没有等很久,左二就从屋外端着盆水进来了。
左二蹲到她面前,将她两只脚都浸到水里。
可能有些烫,左云珠一下子缩回了脚,嘴里发出惊呼。
左二吓一跳:“烫着了吗?”
左云珠小心翼翼自己又将脚放进水里,这次没有再缩回来。
“也不是很烫。”
左二不停往她小腿上泼水,接着又给她搓脚背。
左云珠坐在那里,看着他头顶的发旋,问:“爹,小黑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她门牙长出来了点,终于说话不漏风了。
左二的手一下子顿在那里,眼里闪过一丝苦涩,然而当他抬起眼面对左云珠时,已经恢复成往常的模样。
“快了快了。”
顾微澜已经离去十日有余,一点消息也没有,他日夜煎熬,为对方的安危担忧难眠,却不能在左云珠面前显露半分。
左云珠对他的回答似乎有些不满:“爹,你一直说‘快了’,说了很久很久了!”
左二将她垂落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唇角泛着温柔的笑意。
“这次真的快了,没骗你。”
自从来到由西村,他就没有出过这里,江湖离他远去,往日纠葛也如过眼云烟随风飘散。这里很好,他没有想过要走。可如果顾微澜一直不回来,他难道就要在原地这样等下去,被无止境的煎熬摧折身心吗?
“丫头,爹如果离开几天,将你送到余婶娘家,你愿不愿意?”
左云珠歪了歪头,奇怪道:“爹要去哪里?”
她长得很像左翎雪,越大就越像,左二有时候看着她,就会想到左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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