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艾垂下眼,摸了摸手里的弓弩,他也不是傻子,这话已经很明白了,对方这次来,就是为了将女儿塞进将军府的。这几年来想要进府的男男女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要是都吃错,他是吃不过来的。像步年这样的身份地位,没有人觊觎是不可能的,加上他还这样年轻,这样英俊……
他想着想着就有些出神,直到满夫人不怎么小声地又说了句什么,他才回过神,再抬头时,就见满夫人和薛祯都面如土色。
“你难道,难道真的要叫将军府断子绝孙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就算不娶妻,好歹也纳个妾将香火延续下去啊!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爹娘的在天之灵?!”
步年微微眯眼,手指在莲艾腰侧有规律的敲击着:“我讨厌孩子。”
这世上,他只会去爱一个人的孩子。可这个人既不能为他诞下子嗣,他也决不允许对方和别人孕育血脉,所以这注定了他不会有继承人。
他并不遗憾,也不觉得对不起谁。若无论好恶,只为了繁衍而繁衍,和畜生又有什么不同?
“你要是不喜欢女子,可以生下孩子后将孩子交给……”满夫人一咬牙,自觉做出了天大的让步,“交给赫连公子抚养便是。”
她想得长远,恍惚已将口中“女子”代入了自家女儿。只要薛祯生下步年子嗣,一年两年或许她会受委屈,可毕竟她才是孩子生母,以后孩子大了,总会更亲近她,倒是谁和谁是一家人还不一定呢。
满夫人当年嫁给布商,对方家里姬妾不少,她也是经过一番摸爬滚打,心机用尽,差点连孩子都生不出来,费了数年时间,这才坐稳了主母位子。
故而,她是最不怕耗时间的了。
“我不养。”莲艾皱着眉心道,“我回中州。”
满夫人一愣,还没想明白莲艾什么意思,就见步年一下看向对方,脸色不虞道:“这种胡话你竟还认真回她?”
他手指一紧,莲艾吃痛地叫了声,一把按在那只作乱的手上。
“将军!”他声音又柔软又甜腻,百转千回,挠得人心痒。
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刻骨媚态,虽转瞬即逝,但就如一尾蹁跹惊鸿,叫人一见便再转不开眼。薛祯身为女子,本是最不屑莲艾这种以色侍人的男子,却也无可避免被那一眼的风情所惊艳。
“年儿!”直到满夫人一声怒斥,她才蓦然惊醒。
步年看着他们的时候,眼里像含着冰,和看着身边人的目光完全不同。
“姨母,你们在京城也待了好些日子了,想必也十分思念亲人,我让人替你们整理行李,今天就启程回家吧。”
满夫人不知所措:“什,什么?”
步年却不再看她,朝身后奴仆道:“来人,将满夫人和她的儿女护送回客院,直到马车准备好,都请他们待在院子里好好休息,不要再乱走了。”
说完搂着莲艾,转身往主院走去,边走还边嗤笑道:“年儿?我娘都没这么叫过我。”
身后的满夫人和薛祯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薛小公子扯了扯阿姊的袖子,不懂事地吵闹道:“我想要那条鱼!我要那条鱼!阿姊你帮我抓上来嘛!”
薛祯瞧着他,心里的火怎么也压不下去,暴躁地一把甩开他,冷着脸转身离去。
薛小公子满目委屈,又去扯满夫人袖子:“……娘?”
满夫人心里七上八下没找落,总觉得自己这招险棋走得有些歪,好处没捡着,惹了一身骚,就有些心不在焉。
她少有地也对儿子板了面孔,不耐道:“鱼什么鱼,不想活了吗?”说着不管不顾拉起儿子就走。
就这样,满夫人志得意满地来到将军府,又灰不溜秋,可以说是万分狼狈地被赶了出来,带着一双儿女回姑苏了。
知不知为何,那之后薛家布行的生意就不太好做,年年亏损,以致于几年后负债累累,再不复往日光辉。
有人说是他们得罪了赫连家,造了赫连秋风报复;也有人说是官道上的人使绊子,才使得好好一个布行说不行就不行了;更有人说,是满夫人年轻时造孽太多,那些冤魂来索命了,因而连累了薛家基业。
第61章 落雨1(左弟弟番外)
由西村是个很小的村子,村里只有百来户人家,从村头走到村尾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村里手艺人不少,有木匠,还有户铁匠。铁匠不是本村人,前两年才迁来,残了一只手,但打铁的手艺半点没受影响。
铁匠姓左,别人都叫他左二,是个鳏夫,身边带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儿,为人沉默寡言,看着不太好相处。
左二白日里在铁铺打铁,那里又热又危险,怕伤着女儿,便会将她交于村里的余婶娘照看。余婶娘常常帮人照看孩子,也很喜爱左家的小丫头,总是逗她说要将她抢过来做自家闺女,惹得小丫头哇哇大叫。
“爹,我明天不想去婶娘家了!”左云珠奶声奶气道。
天上下着小雨,左二抱着女儿,打伞走在石板小道上,两旁竹林叠翠,拐过一道弯,拾阶而上,便见山顶有户人家,掩在林间,正是左家父女居住的草屋。
“为何不去?余婶娘那么喜欢你。”
“她要抢我去做女儿!我才不要做她女儿,我一辈子都是爹的女儿!”左云珠说话一激动,伞就打得歪七扭八。
左二被伞柄敲了头,还滴了满脸雨,呵斥道:“别闹,好好撑伞!”
左云珠闻言果然不再乱动:“哦。”她冷静下来,和左二打着商量,“我能不能不去了?我想和你一起去铁铺。”
前面铺垫这么多,原来最终目的是这个。
左二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你去做什么?”
“看火?”
“添乱吧。”
“你瞧不起我!”
左二走至柴门外,忽地脚步一停,脸上笑意收敛,顷刻间便像变了个人一样。
柴门未破,院子里却躺了个人,泥泞的地面猩红点点,显是受了重伤,不知怎么逃到了此处。
“咦?为什么咱家多了个人?”左云珠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人。
左二小心推开柴扉,走到那人近前,用脚踢了踢对方,没得到回应,伤口的血却流的更欢了。
那人脸上覆着张银色的面具,一身黑衣,手上也戴着薄薄的皮手套,唯有脖子是裸露在外的,被雨水和鲜血沾湿,显得那截肌肤格外苍白。
左云珠往左二怀里偎了偎,有些害怕,她没见过死人,也不知道“死”是什么。
“他怎么啦?”
左二抱着女儿,在黑衣人身前缓缓蹲下,伸手挑去了他的面具。
令左二意外的,那人长得十分年轻,不知道有没有二十岁,眉眼秀丽,脸色一片灰白,唇角淌着血,似乎受了内伤。
左二刚要收回手,那人身体一动,下一瞬左二的手腕便被对方紧紧攥住。
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两下,那人缓缓睁开眼,瞳色在日光下呈现一种透着青的琥珀色。
“救我……”
左云珠微微倾斜了身子去看对方,手上撑的伞也跟着倾斜,雨珠子哗啦啦全都落在那人脸上。
那人蒙头蒙脸被砸的喘不过气,手一松,左二趁机站起身往后退了退。
“爹,他眼睛好漂亮,像小白!”小白是只山里的白狐狸,小时候被左云珠喂过,长大了就一直来遛弯,也不偷鸡,是只好狐狸。
左二抱着她进了屋,将她放到了床上,给她擦了擦身上飘到的雨花,又将她鞋子脱去,让她自个儿在床上玩。
“爹,不管那人了吗?”
左二走完一旁灶间的脚步顿了顿,回身道:“今晚死不了我就救他,死了就是他命里该绝,咱们本也不是富裕人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左云珠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左二的右手除了大拇指,其它几根手指都是缺失的,日常惯用左手,切菜也是用左手。
他切了些猪肉,又打了两个蛋,想做碗肉糜炖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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