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帝王出宫,多的是刺杀与暗算,还是盼赵琨早去早回的好。
而就在他挑起帘子的那刻,巷道里一个带斗笠的贩夫视线擦过马车,目光微微一凝。
“是世子爷……”
“世子出宫了,有绣使跟着,先把他们引开再见世子。”
巷道里几道黑影闪过,很快不见了踪迹,日头高悬在天,大道上马车向着城东小宅慢悠悠行驶去,好像没有人发觉这一切的异常,只有挑起车帘的韩桃静坐在马车中,一言不发。
·
城东小宅最终到了。
赫连异从马上跳下,掀开帘子问韩桃是不是这里。“瞧着也不像关押囚犯的地方。”
“既然是乌孙的王女,你的王妹,赵琨自然会以礼相待。”
韩桃从马车里出来,前几日王女赫连月是与乐容一起搬来城东小宅的,吃穿用度都与南燕并无差别,仍是按照南燕宫中贵妃的待遇而来,即便赫连异不来齐国,赫连月在齐国都城也不会受苛待。
小宅清幽,最适合她们养心。
韩桃刚下马车的时候府门就打开了,是乐容带着面纱提着篮子出来,看见他一愣,随即就扔了篮子扑上来。
“兄长!”
韩桃被撞得一个趔趄,面上多了几分笑意,他抱着人看向赫连异。“是乐容。”
乐容才抬起头来发现赫连异在旁边,她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面纱后退一步,疑惑道:“赫连异?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才几年没见就认不出我来了,用这么疑惑的语气。”赫连异挠了挠鼻子,低头看乐容,“公主,你蒙着面纱做什么?”
乐容面色一变,又不说话了。
“先进去吧。”韩桃摸了摸她的头,而另一只藏进袖子里的手中正捏着一瓶小小的药瓶,是乐容刚才来抱他的时候悄悄塞进来的。
他心知肚明乐容装作提篮出门的样子一定是来找他,这么说来,那几个暗卫应当已经在小宅里了。
韩桃面色如常地往里走去,只是手上渐渐使不上气力,每走一步心脏迟弥地跳动着,他的额头上逐渐冒出细密的汗珠,强撑着不让身子倒下,到最后连着赫连异也进了门,府门重重关上。
门关上后,韩桃就以更衣为由,转头去了厢房。
·
风过,厢房里就翻窗进来了几人,无声地落在地上。
“世子,快些吃药吧。”有人来扶住将要倒下的他,“这次缺了一味药材,陆大夫的药丸做迟了,药瓶里有六颗,能撑三个月。”
“我等还以为世子您要晚几天再出宫,但是老三说这齐国暴君日日来您宫中,房事最是消耗体力,可能会叫毒性提前——”
上一个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暗卫拍了巴掌。
“什么房事,怎么说话的!”
韩桃已经白着脸倒出药瓶里的药丸,拈碎了吃下半颗。
确实,他昨晚看了眼外面月头还是下弦月,还以为能多拖几日,但今早起来就觉着身子不太对。
然而赵琨还没对他怎么样,这样看来,这瓶药也撑不了三个月。
药力渐渐发散去,他觉着好些了,抬起头来,就发现几个暗卫正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
“世子爷,您让我们去寻药,身边也不留个人照顾,只是如今进宫怕是得当太监,要不老五你牺牲。”
“你怎么不牺牲!”
“听说世子被封了个承恩侯,这暴君真是欺人太甚。”
“世子爷,您没被那狗皇帝折腾惨吧。现在弟兄们都已经到了齐国都城了,您要是想离开,我们这就带您走。”
“世子世子……”
几个人围着韩桃,都是些年轻面容,有的看上去比韩桃岁数也要小。韩桃倚着门紧皱眉头,说了句:“太吵了。”
暗卫们一下安静下来,盯着他看。
韩桃不平稳地呼吸着,先前太医诊断他是虚劳流民之身,这断法倒也没错。然而他却不是因着五年的蹉跎才到了如今的境地。
这毒不是被人下的,乃是他甘心乐意吃下去。早在五年之前,早在赵琨离开南燕之前,他的身子就已经逐渐虚劳损耗。
他看向屋外一片绿意盎然,看了会儿,指尖一点点攥住屋门的上栓处,吐出血来。
“世子!”
暗卫们忙围了上来,血顺着唇角往下淌去,半是发黑,韩桃一阵阵泛着眩晕,擦了擦嘴,勉强地摇了摇头。“污血,别担心。”
他的身子他自己清楚,每一次用药都会将毒逼出来一点,或许很快就能熬过去了。
“陆大夫说,多行房事会提前发作?”韩桃像是想到什么,抬起头问暗卫。
“是啊。”
“那若行房事,我身上的毒……会对他有影响吗?”
暗卫们一脸莫名地看着他。“那倒不会。”
韩桃低低嗯了一声,沉默了会儿,只说了一句那便好。
“世子,您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您不能为了那狗皇帝耗损自己啊。”暗卫着急说。
“这狗皇帝也不知道您身上有毒,要是下手没轻没重怎么办。”
“世子世子……”
韩桃却只是垂眸想着,清除余毒的过程太过漫长,如果有法子能加快毒素发作与清除的话……
赵琨喜欢,他总是愿意给的。
第25章 你和他们一样
而此时此刻,赵琨正在宗人府中,双手交叠着懒散坐在高位之上。
宗人府的官吏们皆都战战兢兢跪在堂前,没想到圣人竟会亲临。四品及以上的官员才有入宫上朝的机会,这些人大多从未见过帝王之形,如今半是惊疑,半是不安,不知赵琨此来是为何。
“陛下可是有何事要吩咐卑职们……”
赵琨却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没有与他们攀扯的打算。老宦官眼看着周遭气氛冷凝,连忙端了一盏茶上来。
他接过茶盏,用杯盖掠去浮沫,抬手喝了一口,像是在等待什么。
远远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音,听得众人胆战心惊,他们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就看见几个绣使把一个身着华服的人从衙外一路拖来。
那人被锁链拖着过来,挣扎叫喊的声音近乎尖利。“赵琨,你岂敢如此对朕——”
“啪”一声,绣使转过身去,将铁链挥在那人脸上,就听见一声惨叫,堂前跪着的众人吓得身子一抖,纷纷转回头来。
“这不是南燕那位亡国皇帝?”
“圣人封了南燕七皇子为承恩侯,还让南燕公主另居别院,还以为会同样恩待这位亡国皇帝,以此安抚南燕百姓呢……”
老宦官轻咳一声,几人眼神示意着,皆都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赵琨闻言,冷淡地抬起手来,紧接着又是几道铁链挥舞的惨叫声,铁链拽着韩武礼的手腕,继续拖行,直到他被一路拖到堂前,面颊上明晃晃一道铁链甩出的血痕,曾经自恃的皇室风度如今只剩狼狈,强迫跪在赵琨面前。
“韩武礼。”赵琨微微偏头,以极为凉薄的眼神审视着他,吐出字来。
“怎么……是韩桃那个杂种对你吹了什么枕边风,叫你忽然跑来找我算账。”韩武礼猛地吐出口血沫,抬起头来近乎阴鸷地盯着赵琨,“如今你胜者为王是得意了,可别忘了当年在南燕如同丧家之犬般的光景!”
“你在这里,倒是过得不错。”赵琨淡淡扫了眼韩武礼身上的华服。
几个绣使见状立即就抬手扒下韩武礼身上的衣裳。虽说韩武礼如今是阶下囚,但到底亡国了还曾是皇帝,只要赵琨没下令,宗人府这里自然也是多几分礼遇,如今却全了羞辱,扒下他的华服来。
“你们作什么?”韩武礼挣扎大喊道,“尔等岂敢来脱朕的衣裳!”
绣使的动作粗暴果断,上好的华服被一把扯开丢在旁边,一下只剩单薄的中衣,韩武礼被压着肩膀压弯了脊骨,狼狈地跪倒在堂上,铁链抽下,被打得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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