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上有现成的,还来吃我。”脸上微痒,韩桃微微躲闪了下。
“嗯,”赵琨尝干净了,低低道,“确实甜。”
也不知道韩桃的眼睛今日何时才能恢复,他掀开车帘吩咐绣使:“先查查最近的巫神庙在何处,再找落脚的客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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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绣使们散开来打听,马车继续一路前行,并无人对此感到好奇,只是街上间或有府兵经过,陆陆续续有车夫抬着几顶轿子从城门口进来,倒好像是难得的紧迫与热闹。
百姓有聚起来围观的,议论道:“这不是太守府的府兵吗?”
“看这轿子,好像是知府老爷和县太爷才能坐的啊……”儿童散学,有教书先生在私塾门口望着打量,“这是发生什么大事,怎么会在这个点进城来呢?”
“莫不是有刺史或者是上头的大人下来……”
赵琨听到外头的议论声,知道绣使将消息都递了出去,附近的地方官员收到书信,只知有王侯驾到,不敢不来,他就是要趁这个机会,将赋税之事查个明白。
“公子,我们也是先去县衙吗?还是巫神庙?”赶车的绣使问道。
“把巫神庙的位置查了,先去县衙办正事。”赵琨撑着头淡淡道,看一旁韩桃也将糖人吃得差不多,他不能暴露自己帝王的身份,但这件事又需要一个出面的人,他不禁开始打量韩桃衣着,看韩桃一袭青色长衫,蒙着青色发带,乍一看好像也不像王侯贵族。
“怎么了?”韩桃像是感应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
“你也有五六年没碰政务了,这一回却可能需要用你。”
“什么?”韩桃一愣。
“寡人这次出来,恰巧带了件极华贵的衣裳——是蜀锦制的五爪龙袍,本是遇到表明身份之时穿戴,”赵琨抬起韩桃手来压近打量,一边喊外头空青,“空青,你缝衣技术如何?”
“啊?”空青在马车外愣了下,回道,“奴婢只会普通的缝缝补补。”
“那你就将寡人那件蜀锦袍子取出来,将上头的五爪金龙改成四爪,”赵琨吩咐道,“看看身量能不能改小点,一个时辰后去县衙。”
韩桃闻言抿了抿唇,明白过来赵琨的意思。
“好像还没见你穿过寡人的衣裳,不知道穿起来是什么样子。”马车里,赵琨笑道。
“我不行的,恐怕要丢了你脸面。”
“你的所有一切都是寡人教的,七殿下当初在南燕怎么来,如今侯爷在这里,也照样来。”赵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教你的,你总该都记得吧。”
韩桃低下头去,沉默好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赵琨看着他,目光又炙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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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后,马车最终停在县衙前。
上至太守,下至县衙主簿都早已恭候在府门外,在夜色下眼巴巴地瞧着人,却见许久后,几个提着灯笼的绣使才将马车围起来,马凳被放在马车前,帘子掀开,有个容貌俊朗的侍卫扶着车里的人下车来。
绣使围在周围,看不清楚,隐约只瞧见袍裾那一圈勾勒的金丝,在夜色下一闪一闪。
有人踩着马镫走了下来,随即前头的绣使才散开,等了许久的官员们不敢仔细打量,乌泱泱地跪了下来请安。
“臣等拜见王爷,请王爷圣安——”
北齐的临安王赵珏,曾经因为谋反而被流放,还在流放途中生了场大病,瞎了眼,赵琨登基之后以示手足之情,就将人召回都城封了个闲散王爷。
绣使报给众官员的消息,是说临安王代圣人巡视南郡。
“臣等惶恐,并未早早收到王爷要来南郡的消息,如今招待不周,恐有礼数不全之责,还请王爷见……”
“诸位免礼。”
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温润淡漠。
一行人跪在地上,只看见那双云靴停在身前,他们犹豫地抬起头来,看见身前那人用发带蒙着眼,灯笼模糊照着,看不清晰,然而光看下半张脸,就知道那人容貌极为出众,长发束起,一袭长袍穿戴在身,贵不可言。
若是细看,还会发现这袍子做得还大了些。
此刻,身后的“侍卫”赵琨盯着韩桃,总觉得韩桃这个扮相有几分偷穿他衣裳的意味。
“微臣为王爷备了居所,王爷若是不嫌,今夜便歇在微臣租下的府邸中,”太守一边站起来,一边想要扶着韩桃往里走,只是赵琨出手更快些,没给人这个机会,太守见状笑着试探道,“王爷此次来南郡,是要视察风土人情,还是……”
“本王自有本王安排,”韩桃淡淡出声,打断道,“新州及南郡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今日皆到齐了吗?”
“是……是,只是康城的将军请了病假尚未过来,其余同僚们都到了。”
韩桃被扶着到堂前,甩袖在主位上落座,感觉到那只扶着他的手松开了,退到身后。他低低呼吸着,脑海中浮现从前南燕的官员名单来。
来时他也做了功课,了解透彻。
“……康城的将军可是南燕旧部,那位杜思校尉?”
“是,是,”太守眼中闪过诧异,“王爷竟知道得这般清楚?”
“本王记得清楚,还记得他身体一向康健,这次却恰好病了,”韩桃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这还是赵琨给他的,“如此看来,杜校尉,莫非是对本王有所不满——”
“王爷明鉴,他不过区区四品校尉,断不敢如此!”堂下,顿时有人抱拳出声道,“康城环境湿热,多生瘴毒,他病了也实属无奈。”
“请王爷明鉴!”有将领站出来。
“还望王爷莫要诋毁忠臣良将——”
除去大将,南郡军帐下用的多是原先南燕投诚的将领,同气连枝者,互相遮掩,他们对于北齐官员排外的很,心中又恨北齐叫他们亡国。韩桃最熟悉这一套党派作风。
“李将军说的是,”他见状微微偏身,站起来道,“康城多瘴毒,可杜校尉身边有巫医随从,却不怕这些。倒是李将军守着新州重城,常年抵御魏国兵力侵扰,是吃力了点。”
这话一出,周围立时安静下来,明眼人都知道这位临安王做足了准备,乃是有备而来,一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本王听闻,李将军这几年倒是常常力有不逮,前几月还下不来床,连日常事务都是由杜校尉替你操持——说起来,杜校尉的姐姐嫁你为妻,你与他还是连襟呢。”
韩桃低笑一声,嗓音沙沙哑哑,像是透露出一股虚弱,然而话语却很有震慑力。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李将军变了脸色。
“朝廷知道将军你劳苦功高,且新州湿热之地并不适宜将军养病,正好忠武将军剿匪,人马俱在,不过缺一份调令,”韩桃负手站在他们中间,从容道,“那也不必麻烦杜校尉上下打点操劳了,就晋了杜校尉的官阶,顺带请将军交了兵权,回京调个清闲之职,此后荣华无边,还能见见都城繁华——”
“王爷是要夺了老夫军权?”
“非也,”韩桃摇摇头,耸了耸肩,“是调老将军回京,享荣华富贵呀。”
南燕的几个将领既护着杜思,他就升了杜思的官阶,叫那几个将领吃点亏损,他倒还想看看,这帮人是否还能同气连枝。
韩桃转身,知道赵琨正在看自己,轻轻挑了挑唇。
“临安王,你——”李将军作势要冲上前。
韩桃戴着玉扳指的手轻轻一挥,笑意缓缓沉下。
“拿下。”
猛然间,几个绣使就制住了李将军,一记踢在膝窝处,逼着人跪下堵住了嘴。
檐下灯笼被风吹得轻晃,韩桃转身重新入座,赐了众位将领一些财帛,也没说其他人要如何调动,好像只是因着李将军阻挡自己惩治杜校尉,因此才直接夺了李将军兵权一般,随性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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