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善!”
“侯爷竟敢偷听朝政要事?”高信低头强压着他,手背上两道抓痕已经冒出血珠,但高信不以为意,“陛下宠信敌国皇子,本不是我等臣子该议论之事,但承恩侯也当知道,若非是陛下开恩,此刻你应该在宗人府中,同你那被阉了的皇兄一道。如今你竟敢在殿中做淫秽之事——”
“骠骑将军,”韩桃打断他,面色有些发白,但还是抬起头来看向高信,“将军也知这是在勤政殿前,如此行为莫不是仗着身上有累累功绩,竟不将天子放在眼中。”
门口几个小宦官不曾见过这场面,急急过来劝。
“退下。”韩桃朗声道。
年轻的将领凤目微挑,身上带着的是从沙场下来的森森杀意,韩桃太清楚这目光中的蔑视与不屑之意,他也见惯了这样的目光,并不觉着惧怕。
“下午新到的消息,绣使在魏国边境处跟丢了人,这事麻烦的可是将军您,”韩桃仰着头,继续道,“本侯若是您,就该回去早做准备,而不是在此处讥讽一个知晓事情来龙去脉的南燕人。不然——恐怕将军此战必败。”
“你威胁我?”高信冷笑道,好像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开始眼中就带了敌意,“若有人将我行军之事报给南燕余孽,那定然也只有你这个张着腿来媚君的亡国之奴。”
“高信!”
“砰”一声,韩桃抬起手肘想要推开高信,只是下一刻他的手腕就被高信大力捉住,拧着胳膊就要折断。
韩桃一下痛苦皱起眉来,剧烈喘息着。
“承恩侯也不过如此。”高信笑道,膝盖狠狠抵住他的腿,“区区一个南燕人,竟敢在本将面前耀武扬威。绣使在魏国边境处跟丢人的消息,你如何得知?陛下岂会糊涂到连这事都告知于你——说!是不是你在殿内偷看到的!”
柱子下韩桃疼得发颤,高信身边的几个亲兵拦阻了小黄门,他仰头挣扎着,知道高信不敢真的折断他的胳膊,然而这位骠骑将军未免凭着自己的军功太过放肆。
他听赵琨说过,高信的父亲和两个哥哥,当年都战死在南燕沙场之上,高信对于南燕人有着与生俱来的痛恨,他有心提醒,反倒叫高信以为是他偷窥军机。
阿善一下扑了过来,被高信踢到一边,凄厉地叫了声。
韩桃仓皇道:“高将军,这是在宫中——”
“宫中又如何?高某这就逮着你这南燕细作去见陛下。”高信冷冷道,“便是陛下不信,本将军也先一刀砍了你的脑袋,保住齐国江山再说!”
韩桃咬牙,感觉高信一把拽起了他的头发,他疼得叫出声,不知赵琨这个时候为什么还未回来。
莫说高信,朝中大臣皆不知赵琨于他的宠爱远甚过明面,高信若真这样拽着他去见了赵琨,恐怕下一刻,就是这位骠骑将军人头落地。
“高信,你如果还不放手……”韩桃咬牙,目光投向远方颤声道,“只怕你要遭殃。”
“那高某倒要看看,我会如何遭殃。”
高信嗤之以鼻,反而变本加厉,折着他的手更加向后,韩桃痛得叫起来,只感觉筋脉要被撕扯开去,他颤声喊出赵琨的名字。
下一刻,一声带着怒意的吼声从不远处传来。
“高信!”
高信一下松了手,韩桃抬手凭着最后的力气给了人一巴掌,一下被推得跌落在地,袖衫扯地松垮挽下。
他靠在柱子边别过头去,对上赵琨几乎是飞奔过来的身影。
他先前就看到赵琨从宫道上过来了,此刻他虚弱地仰起头来,看向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高信,缓缓扯开唇角。
“我说过……你要遭殃了。”
第56章 谁为他换性命
下一刻,玄色龙袍扬起,高信就被飞奔赶来的赵琨一脚狠狠踹翻。
“你好大的胆子!”
踹翻过去的身子撞上了台阶,高信反应不及,闷哼一声,然而认清来人是赵琨后,还是迅速撑起身来,单膝跪在赵琨面前。
“陛下,微臣有罪,但这承恩侯其心可诛!”
“寡人问你,你先前是要做什么?”赵琨脸色铁青,拢住身后的韩桃,不敢想自己再晚到一步是什么光景,“这里究竟是你高信的高府,还是寡人的禁城!你是要反了天去吗?”
高信还要再开口,又被赵琨在胸口处狠狠踹了一脚,他一下踉跄倒下吐血去,眼睛紧紧盯着一旁的韩桃。
“陛下,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南燕人……”
“寡人怜你父你兄当年战死沙场,屡次委你重托,你却日渐飞扬跋扈,”赵琨气得身子发抖,“剿匪,明日你还去剿什么匪,拖下去杖责一百军棍!”
“陛下!剿匪之事万不可拖延——”
“你既都有了犯上之意,”赵琨嗤笑道,“凭你如此,还觉自己能够领兵出战?”
“陛下……”
高信面色一下变得灰白,愤恨望着韩桃,顿时明白过来韩桃说的他要遭殃了是何意思,身为将帅,最耻辱的莫过于临出征前被褫夺兵权。他竟然因着一个南燕人的离间,而被圣人生出嫌隙之心。
“是承恩侯他偷窥军机……”
赵琨冷冷道:“是寡人予他查政之权!”
绣使抓着高信的两个胳膊拖了下去,赵琨又气不过眼,往高信胳膊上又要踹一脚,靠在柱边的韩桃却眼疾手快地抱住他腿,抬起眼来摇了摇头。
赵琨见状俯身来,两手扶着将他打横抱起,大步往勤政殿走去,阿善也被绣使抱着送去御医那。
“寡人来之前,高信是怎么待你的?”
“没事,只是见不惯我是南燕皇子,却在勤政殿中,想要动手。”
韩桃的手摸上赵琨安抚,察觉到人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是从哪里过来的。他倒是还好,没有伤筋动骨,只是高信先前的话若是让赵琨听见,别说官位,怕是连命都难保。
“去传忠武将军入宫,就叫他明日代高信剿匪。”赵琨进了勤政殿,将韩桃小心翼翼地放在龙椅上,检查他有哪里伤到,一边吩咐宦官,“绣使那里递送来的消息,抄一份送给忠武将军。不必说高信是如何受罚的。”
“是。”一众宦官见状退下。
长衫解下,半身裸露,韩桃那只被高信抓过的胳膊上已经起了几道淤痕,赵琨见状神情又冷了几许,韩桃伸手遮了遮,低下头来。
“遮什么,你身上寡人哪里没见过,”赵琨没好气地扒拉他手,“寡人还以为你那样的性子,会替高信求情。”
“我还没有傻到那种地步,”韩桃蜷缩在龙椅上,有气无力,“你夺了他兵权,也是觉得他如今正在风头上,需要挫挫锐气罢。”
赵琨冷哼一声:“寡人是去叫他巡查敌情,他若这个性子过去,边境必然要出事。”
怕只怕今日事情传出去,会叫众臣觉着是韩桃的过错,就如同亡国必有妖妃作乱,那群大臣看不清形势,不懂军政,总是要抓一个无辜之人来出气。
赵琨也是想到这点,才会气高信气得厉害。
他从袖中掏出药瓶来,递给韩桃。“先前去寻二叔下了几局棋,这药同先前一样,只是从半月一服,改成一周一服。”
“解毒的药?”
“是。”
韩桃伸手接过,闻了闻,果然还是和先前一样的气味,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改成一周服用一次了,他这几日没察觉出自己身体有哪里不对,可赵琨却日日都去寻二叔。
他抬起头来,试探地看了眼赵琨。
“这么看寡人做什么?”
“赵琨……你是不是瞒了我事情?”韩桃慢慢说道,“莫不是我如今毒性反复,怕要不久于人世,所以你和二叔才瞒着我……”
“呸。”赵琨捂了他的嘴。
韩桃无辜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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