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臣对着自己和明武的状态很是惊讶, 两人沉默地坐在边上, 也不说话,可从他俩的神情上, 尤其是江臣年纪小,一惊一乍的模样, 着实能看得出来他们在作甚。
太史令乐呵呵地看着他俩, 而后,才缓缓地看向鹿安清, 淡笑着说道:“安和, 你也是有了这般经历, 这才决定, 想要尝试一番吗?”
江臣明武闻言, 一起看向鹿安清。
鹿安清:“臣有联结之人, 只是不便言说。”
“可是,鹿祝史是如何发现这般隐秘?”江臣轻声说道, 他现在和明武两个人坐在一处, 手指和手指互相接触, 不忍分离,“我与明大哥, 从来都不曾知道,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明武此前曾断言, 在人之身上, 是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如今被这现实所败,也不由得仔细听起来。
鹿安清:“……”
他回想自己和公西子羽的接触,好像没什么能讲述的地方,许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回想。
“此事最开始,是寡人发现的。”公西子羽淡淡说道,“寡人的能力,便是可以窥探到这些东西。因而,才发觉你们身上,也别有不同。”
明武和江臣一齐朝着公西子羽行礼。
公西子羽:“太史令,你自元起三十年至今,一直稳居史馆。对于史馆的事情,也是知之甚详。然宫中记载,关乎神教之事,却独独缺漏了一部分,寡人想,这部分的内情……太史令应当是知道的。”
太史令欠身:“臣的确有所耳闻。”
太史令人老心不老,早就知道,公西子羽这一次让他入宫是为了什么,说起话来,也是老神在在。
“官家是想知道,当初,神教到底是如何覆灭的……是吧?”
“是,也不是。”公西子羽微微笑了起来,“寡人是想知道,当年和神教首领联结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此话一出,满室俱静。
鹿安清微微蹙眉,太史令当年和神教的事情有关,这并不出乎意料之外,可是他与神教首领结合?
太史令:“的确如此。”
他平静地笑了笑。
“当初,臣与神教首领,的确是曾有联结。”他的目光缓缓地落在鹿安清的身上,“他当时……的确能力非常强大。”
太史令注视着鹿安清的眼神有些奇怪。
“官家怎么想起这件事?”
“有传闻,有人在坊间,正借用当初神教的名头,与近来灾祸频繁之事,互为映照,宣称国之不安,社稷将倾。”公西子羽浅浅笑着,慢悠悠说,“因而,有些在意罢。”
“当年神教首领,确是已经死了。”太史令道,“是老臣亲手所杀。那些余孽,也在朝廷追杀下销声匿迹。如今再有传言,不过是一些假借名头之人,并非余孽。”
三代之久,记得那些事情的人,也已经老去。
太史令所言不错。
“寡人在意的,并非是这些‘神教’之徒。”公西子羽扬眉,“寡人在意的是,你与那人联结,却又杀了他,此举,对你没有影响?”
鹿安清下意识看了眼公西子羽,总觉得新帝话里有话。
太史令:“自是有,不过,老臣并不曾真正与神教首联结,因而即便痛苦,也并非无法忍耐。”他点了点江臣和明武这两人,“不过,这两位祝史若是有一人出事,那对另一人之伤害,便不可逆转。”
鹿安清:“这也是太史令明知道祝史之内,本有差别,却不曾主动提及的缘故?”
“江臣,你与明武两人搭档时,感觉如何?”太史令不曾正面回答鹿安清的问题,而是看着另外两位祝史。
江臣:“明大哥很是保护我,且我协助他时,也是事半功倍。”
“因为你不曾有坏心。”太史令平静地说道,“你全心全意想要帮助明武,故而,你俩联手,比之寻常人要好得多。”
鹿安清挑眉,缓声说道:“太史令,您似乎是觉得,江臣这能力,乃是双刃剑?”
“正是。”太史令叹息一声,“因为他其实不仅可以对明武使用,也可以对其他人使用。只要……他掌握了技巧。”
鹿安清立刻明白太史令的暗示。
如同明武对上灾祸时,江臣可以轻易提高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以及耳力,然如果他无限度提高……那对于明武来说,无数庞大的洪流会瞬间击溃他。
这是属于江臣这般人,所掌握的特殊。
“世有灾祸,不知从何而起。”太史令缓缓说道,“数百年前,就已经有之。不过在山林,野外,少有靠近城池。然最近几十年,在城郊发现灾祸的次数,屡见不鲜。
“京都之事,固然有先帝将死,真龙不稳之缘故,但也的确,是灾祸逐渐强大之表现。”
明武:“您此刻愿意说,不仅是因为官家,也是因为……看到了异象?”
倘若如明武江臣这样的祝史越来越多,对于拔除灾祸一事,自然是有好处在身。
太史令叹息着说道:“万物总是此处消,彼端长。既然灾祸逐渐厉害,也正说明,祝史的数量,也在逐年递增……此乃阻挡不了的趋势。”
当太史令和几位祝史开始就此事激烈探讨起来时,鹿安清留意到……新帝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有些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尽管公西子羽看起来心情不错,可是有那么一瞬,鹿安清却从意识联结里浅浅地感觉到了晦涩幽暗的情绪。
不知从何而来,却异常鲜明。
等到太史令等人离开后,唯独鹿安清被公西子羽留了下来。宫人们悄无声息地替换过那些略带余温的茶盏,又消失得无影踪。
“官家,似乎并没有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安和对我,倒是非常了解。”公西子羽低低笑道,“那你觉得,我更想知道些什么?”
“臣不敢猜测。”鹿安清敛眉,“不过,既然有如明武与江臣这般的联结,那也说明,之前官家的担忧乃是多虑,还望官家……”
“鹿安和。”公西子羽轻笑着打断了鹿安清的话,“此事,我已经有了决断。”
鹿安清沉默片刻:“太后娘娘,怕是会不高兴。”
“母后自来是不会约束我做什么。”公西子羽拾级而下,走到鹿安清的身旁,“而我恰是觉得,八弟很好。”
鹿安清惊讶地看向公西子羽。
公西子羽平静地说道:“我欲立八弟为皇太弟。”
鹿安清:“……官家若是有了主意,自无不可。只是……日后官家可会后悔?”
“后悔?”此时,公西子羽已经走到鹿安清的跟前,闻言,缓缓笑了起来,带着异常的昳丽,“我还从未后悔过。”他的声音越发轻柔,仿佛是在鹿安清的耳边拂过,叫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有些时候,鹿安清总觉得公西子羽更像是一条碧绿漂亮的青蛇,缠绕挂在高处,懒洋洋地俯视着底下来往的一切。
纵然温和优雅,却也什么都不入其眼。
那种冰凉凉的感觉,是从意识触须渗透而来,无法抹去的潮|湿。
正如此刻,鹿安清心里蓦然升起的危机感。
“不论官家是何想法,臣自当遵从。若是无事,臣告……”鹿安清有些急促的话还未说完,公西子羽已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鹿安和,”公西子羽笑了起来,“你似乎,有些怕我?”
“官家说笑了,您乃是一国之君,臣自然敬畏君上。”
“不,你并不在意皇权,也不遵循俗礼,甚至于,血缘至亲,对你也并非桎梏。安和,你在乎的,记挂的,少之又少。”公西子羽的眉眼微弯,“如今你我之事,你这般在意,着实令我有些高兴。”
鹿安清微微挣扎,抽|出了自己的手,皱眉说道:“官家,慎言。”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