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冲进来的人都急匆匆地去扑火了,江少栩肩膀被带了下,整个人歪到一边撞到墙上。
他手脚仍然是虚浮的,手掌一直在抖,几乎握不成拳。他昏沉间觉出几分不对,急喘了几口气,新鲜的空气带着夜色里的凉意,倏地挤进他胸肺之中,顿时呛得他咳嗽不止,靠着墙缓了半天。
此时,南宫府摇摇欲坠的大门被猛地推开,许多人从外头一股脑涌入,领头的几个中年人皆带着佩剑,似是掌事的人。
南宫府的火势渐灭,有先前打头的弟子,一路小跑着从府内赶到掌事人的身边,侧头耳语了几句。掌事人脸色一变,忽然抬手遥遥一指,厉声喝道:“拿下他!”
江少栩半闭着眼,正觉头晕目眩,忽地察觉到有人从背后靠近。他睁开眼一回身,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顷刻间被几人擒住了手臂,用力按在墙上。
江少栩额角撞在墙壁上,磕破了皮,有血流过眼角。
他虚着一只眼睛,挣了一下,只换来更进一步的压制。
“这是做什么?!”江少栩声音嘶哑,愤怒地吼道。
身后人试图让他跪在地上,他死死稳住下盘,强撑住身形。
“南宫世家上下五十八口人!还有满座的宾客!你与他们究竟何仇何怨,竟然下此狠手!”那掌事人一脸愤慨,厉声呵道,“上百条人命啊,竟无一人幸存!”
江少栩心神震荡,难以置信:“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的……”
几个时辰之前,所有人都还好好的,苏绮生和他谈笑风生,南宫逸和他赌气拼酒,还有同桌那几个记不清名字的很聊得来的年轻人……
“还想抵赖?!”掌事人怒斥,“所有人都死了,唯有你从火海里逃了出来,你怎么解释?!宾客明明都住在西厢房,为何你却是从南宫当家的东院里跑出来的?!你又当如何解释!!”
“我——”江少栩一下子愣住了,他还浸在突然失去兄弟挚友的悲痛里,根本无法应对眼前的一切。他压根就不清楚他醒来的地方就是南宫当家的院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过去的,顿时哑口,彻底词穷:“不是我干的……我没有……”
这时候,人群中传来阵阵非议:“这个人先前和南宫家的小公子发生过争执,还差点儿动起手。”
“啊对对,我亲眼看到了,吵得很凶。”
“我听南宫家的人提起过,这个人先前还踹断了南宫逸的一条腿,南宫逸回来以后不是瘸了好几天?”
“是,确实是!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难道就为了口角之争……”
掌事人阴沉着脸,上前一步,逼问道:“你还有何话可说?你可承认,昨夜杀人放火,皆是你一人所为?”
众口铄金,流言蜚语真真假假,江少栩想开口反驳,可一股诡异的郁结之气卡在他胸腔之中,恍惚间几乎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喘不过气。
“我没有……没有害人。”江少栩鼓动的心跳声和血流的脉搏声混在一起,引起阵阵耳鸣,他尽力平复着呼吸,一字一句地道,“有人能为我作证……我昨天晚上,没有害人的时间。”
他重重闭了下眼,想到了杜如喜。
杜如喜是偷跑出来见的他,他们两人大半宿都待在一起,他需要尽快见到杜如喜。
“药谷弟子……杜如喜,找到他。”江少栩忍着身体的极度不适,说道,“他可以为我作证,我没有害人。”
“药谷……杜如喜?”旁边的人接话道,语气很是疑惑,“你是说药谷的少主杜如喜?”
江少栩木愣愣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休得胡言,药谷的少主怎么可能替你作证?”那人继续道,“南陵的人都知道,昨天晚上药谷少主和杭家当家办了订婚宴,很多人都去参宴了。他订亲这么大的事,难道甩下未过门的妻子和满场的宾客,独独来见你不成?你撒谎都不打腹稿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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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进度也终于开始了……
第51章
“不……不是……”江少栩下意识否认道,“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弟子,不是你口中的少主……不是同一个人。”
他耳鸣目眩,四肢虚浮,眼前的人指着他说了什么,那声音恍如沉入一片死水之中,使人听不真切。
江少栩意识混沌,扣在他肩上的几双手手劲儿又重了几分,有人取来了绳索,将他五花大绑。他被拖拽着前行,眼前幢幢的人影几乎重叠在了一起,他脚下一绊,身体往前一跌,眼皮闭上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便沉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他不知自己何时昏了过去,自然也就不知自己已然入梦。
梦里头,他又回到了那片露天的小洼地。
他身前是一个搭得很随意的石头堆儿,石堆上,插着好几条刚从小溪里抓上来的鲜鱼。南宫逸坐在他身边,脑袋往前探着看,一手拿着根小树杈在那儿乱戳:“你到底会不会烤?你不会就让我来,你折腾半天了怎地连火都生不起来!”
江少栩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火折子,缓了半天,才隐隐约约想了起来,这时候他们好像是刚从那个布满机关的暗道里逃出来,虽然在这林子里迷了路,前路未卜,可好在是大家吉人天相,都逃出了生天。
每个人都好好地活了下来。
江少栩莫名地高兴起来,低着头,仔细搓了搓手心里的火折子:“你懂什么,火折子有些受潮罢了,干了就好了。”
“那你倒是快点儿啊。”南宫逸饿得急赤白脸的,哪里还有世家少爷的模样,“我说这鱼你到底会不会烤?啧!说起来,我南陵有一家食肆,烤鱼做得一绝,有机会你来南陵,我带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正宗的烤鱼。”
江少栩鼓起腮帮子试着吹了吹火折子,没吹起来,就抖着手腕甩了甩:“你不是请我吃过了?”
这话脱口一出,他自己反倒是愣了一愣。
“生起来了!”南宫逸的声音忽然飘到了很远之外,“到处都是火。”
江少栩猛一抬头,他身前哪里还有什么石堆烤鱼,四周铺天盖地的燃起一大片火海!
南宫逸远远站在一处烧焦的房檐下,周身尽是火焰。
“南宫逸!!”江少栩翻身而起,怒吼一声就要冲过去救他,可一提气,丹田之中却是一派虚无,脚上也仿佛绑了铁托一般,重若千斤。
南宫逸的身影就在他眼前被火舌吞食,他心脏跳动得仿佛要胸口迸裂而出,下一瞬,却又听到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小五,来陪为兄喝酒啊。”
江少栩一转头,就看到苏绮生站在另一头的火海里,穿了一身藏青色的长袍,一手执着酒杯,遥遥朝他一举,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容。
“苏兄!别!!”江少栩只来得及吼出这么一声,就眼睁睁地看着苏绮生手一翻,将那杯中酒倒入火中。
火焰被酒一洒,倏地暴起一丈高,瞬间淹没了苏绮生的身影。
江少栩额头绷起青筋,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几乎喘不过气。
火焰在他眼前翻腾,一浪盖过一浪,忽然之间,不知从哪里起了变化,赤色的火焰幻化成一层层红彤彤的帷幔。
那帷幔层层叠叠的随风舞动,杜如喜身着大红喜服,笑盈盈地站在正中央,一头长发在腰后挽成结,软软地垂在他背后。
“江大哥。”杜如喜笑弯了一双眼,双手举起雕着花鸟的红酒盅,“你的生辰,我的喜日,我来敬你一杯酒。”
江少栩一动不动,看着他将那杯喜酒一饮而尽。
红帷幔漫天飞舞,梦醒,江少栩在一处黑黢黢的房间里睁开眼。
脑袋还是钝痛着,手脚依然乏力,可他睁着眼,整个人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有人走进屋来,拉着绳索将他带了出去。
屋外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被关了一整夜,此时突见光明,只能微微眯起眼。他额角的伤口已经结痂止了血,但泛起了红肿,一身白衣也早就皱得不成样子,看上去异常的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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