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现在这不是情况特殊些。”江少栩蹭了蹭鼻子,没啥心眼子,和自个儿小弟那真是想啥说啥,“我不盯紧了,代华那臭小子不得钻了空子。”
“你是说,代华他……”杜如喜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代华心仪纪大哥,他们两个,看上去倒也般配得很。”
“我呸。”江少栩眉毛一下子皱起来,“他想得美。”
两个人这时正好走到三四号房的房门口,杜如喜回过身,似是有些不解地看向江少栩:“江大哥是不太看好他们两个吗?”
江少栩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代华那个臭小子也配。”
“你这么抵触纪大哥和代华在一起,是有什么缘由吗?”杜如喜歪了歪头,神情显得很困惑的样子,眼睛微微眯起来,暗自试探道,“既然代华不配,那你觉得,谁和纪大哥更相配?”
谁和纪正庭更相配……
江少栩愣了一愣,在心里把这道问题问了两遍,然后看着杜如喜,紧接着又是一怔,眼睛瞪圆了,张了嘴却没说出话来。
江少栩一向是有话就说的直爽性子,这会儿却明显欲言又止了,神色像是有些无措,脸蛋儿还给憋红了。
杜如喜看着他的反应,本该是如往常一般,将情绪藏得好好的,这回却露出一丝破绽来,眉心下意识皱了起来。
第14章
江少栩一个做人家大哥的,被自己的小弟皱着眉毛盯了一眼,没生出被冒犯的心,反倒是自个儿跟那儿心虚起来。
他心虚也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惦记人家亲姐来着……
这冷不丁被问到谁和纪正庭最相配,江少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师姐杜南玉。他师姐样貌又好,医术又高,和纪正庭勉强也能算是一块儿长大的,称一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吧。俩人杵一块儿,一个清冷一个寡言,也、也挺般配的吧。
总而言之,他就觉着他师姐和纪正庭挺合适。
但这话他就是搁心里瞎琢磨两下,没法说出嘴的。他这人虽说性子是糙了些,可也不至于缺心眼,也知道有关姑娘清白的事儿不能胡乱说,更何况是当着人家弟弟的面儿。
想说的说不出,他这一下子就词穷了,偏偏自己又玩不来顾左右而言他的那一套,整个人就卡壳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没接出话来,脸还给憋红了。
杜如喜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看到他面容尴尬,神色里透着一丝慌里慌张,还闹了个大红脸,就颇有一种暗藏了多年的小心思,忽然被戳中要害的感觉,有点儿憨羞的劲儿。而且,再一联想到他之前和纪正庭相处时,自然流露出的那种亲昵感……
杜如喜心中一动,暗想,江少栩……莫不是对纪正庭,抱有什么超出师门兄弟的异样情谊吧?
这个猜想一浮上心头,杜如喜顿时察觉到一丝隐隐的不快。
这股不痛快的感觉并不强烈,非要形容一下,大抵就像是路上偶然遇到了一只同路的大型野犬,野犬生得高大威猛,可实际上很亲人,也给摸,毛茸茸的摸起来还很顺手,遇到拦路的也会凶悍护主。可一转眼,他才发现这野犬其实跟谁都亲,跟谁都近,长得一副流浪在外的潦草模样,实际上却似乎是有主人的家犬。
说来说去,左右也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过客,只不过模样长在了杜如喜的喜好上,又傻乎乎的很好摆弄,所以便故意亲近起来。心里没主的就随便逗上一逗,心里有主了也没什么所谓,懒得惹麻烦就离得远点儿便是。
杜如喜是一个惯会掌握情绪的人,眉头皱完很快就舒展开来,那点儿不快也是一闪而逝。他没再多理会憋不出话的江少栩,道了声晚安便回房去了。
他离开药谷,这一趟远门有很多要事要办,他这几日都在暗自筹谋打点,没有闲情逸致去管别人的闲事。
话说是是这么说,可第二天一大早,他有事要出行,回身关门时,一侧眼,余光便看到不远处,江少栩挺大的个子抱着个胳膊守在纪正庭的房门外,神情还颇为专注,正一脸警惕地盯着对面的八号房。
那一股不痛快的感觉又从边边角角的罅隙里生出来,杜如喜面无表情地瞥了江少栩一眼,一扭头,准备绕个道儿,从另一侧的露台下楼。
他人都走到露台口了,心里那股烦人的不快感,却是越压抑越旺盛。
他这年也不过是一十八岁,再是胸有城府,也远不如日后那般心机深沉,到底还是沉不住气,脚下一顿,转身回了头。
“江大哥,早上好啊。”杜如喜笑盈盈地走上前来,装作一副偶然路过的模样,“怎么站在门口了?纪大哥一大早就出去了吗?”
“啊,是。”江少栩挠挠下巴,“他没在屋。”
纪正庭是没在屋,关键江少栩不知道代华是不是也没在屋里。就这两天,有他在中间阻拦,代华一共和纪正庭说不上两句话,作不出妖来,明显是消停不少。可江少栩总觉得那少年鬼心眼儿多得都能冒泡儿,指不定私下里琢磨什么新招儿呢。
“这样啊,江大哥……”杜如喜面露犹豫,试探着问,“我今天要去拜访一位老前辈,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怕路上会有耽搁,误了见面的时辰,你可以陪我一同前往吗?我心里踏实些。”
“成啊。”江少栩一听这个,那肯定义不容辞啊,立马就支棱起来了,“走,大哥陪你去。”
第15章
这一趟出门,杜如喜本该是赴一位前辈的约,约见的地点是在某座茶楼的顶层隔间里。可到了时辰,前辈没有如约出现,房间里除了洗手煮茶的杜如喜,还有他安插在暗处的密探。
“少主,您之前打点过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密探道,“剩下的事,按您的吩咐,我这就去处理。”
“嗯。”杜如喜不紧不慢地温着茶,“药老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密探道:“药老仍在闭关,他安插在您身边的眼线,已经换成了咱们的人。”
“好。”杜如喜看了看茶杯里漂浮的茶叶,再抬起眼,“按计划行事。”
密探行了一礼,将身上的暗袍一翻,一晃眼间,已扮作一位花白胡子的古稀老人。
杜如喜立刻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刚好停留在隔间窗口的位置,笑脸相送:“葛老前辈,今日之日,还望前辈多多相助,晚辈日后必当相报。”
“葛老前辈”捋了一把白须胡子,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送走了密探扮成的老前辈,杜如喜却不急离开,又坐回座位上,慢条斯理地品起茶来。
茶楼之下,在“葛老前辈”离开的路上,果不其然,有盯梢的人尾随而去。
杜如喜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这一切。
药谷的历代主人都姓杜,上上任是他爷爷,上一任是他爹,谷主的位置一代一代传到他这里,他继承了少主的名号,可惜却是徒有其名,药谷里真正掌握权力的,是资历最老、根基最深的药老。
他想摆脱药老的控制,就得掘其根,削其骨,一步一步地实行他的计划。
这一年的杜如喜还羽翼未丰,势单力薄,他需要寻求外援,以利谋利。有的人在他身上押了注,有的人选择冷眼旁观,他手中的棋子不够多,能用得上的全都要物尽其用。药老多猜忌,他就要学会将真的做成假的,假的做成真的。有时候成败的关键,不过是一个猜忌的苗头。
不论如何,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条路的尽头,要么死,要么赢。
杜如喜闭起眼,思虑过深,觉得脑仁有些微微发涨。
休憩的时间不过半刻,他再次睁开眼,密探假扮的老前辈已经走远了,负责跟踪的人也一并消失了,他坐在高处打量着楼下,眼睛一转,便扫见了不远处的江少栩。
杜如喜进茶楼时,本来是给江少栩在大堂也安排了一个茶座的,但江少栩不爱喝茶,嫌茶楼里闷得慌,偏要在外头等。
等人,他也不好好站着等,非得在树荫底下蹲着,旁边还躺了只翻着肚的流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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