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人,一向认死理儿,脑子有点一根筋儿,年轻时被骗得狠了,分不出真话假话,这辈子便不会再信了。
“你还有什么花招儿没使出来??你刚刚自己说的,召出雪貂就不再纠缠我!”江少栩脸上尽是烦躁,“你要是出尔反尔,我就把你揍得爬不起来!”
“少栩,最后一次……我再问你这最后的一次。”杜如喜的眼睛更红了,鼻尖儿也红起来,说话的速度慢慢地,带了鼻音,“我求你,你用心回答我,你真的,不曾喜欢过——”
“是啊!!心里没你!!我说你他娘的烦不烦人!”江少栩恶声恶气的,几乎是吼了出来,“老子就是眼瞎也不会看上一个骗子!听懂没有??满意了吗??”
江少栩吼到半道儿,一转头,就看到杜如喜眼眶已是蓄满了莹莹的泪。
他眼尾红得彻底,睫毛稍稍一颤,眼泪便顺着脸颊淌了下来,落泪落得无声无息。
江少栩一下子愣住了,方才生了那么大的火,仿佛都被这一连串的泪珠浇灭了,脑袋也变得空空落落的。
周围变得很静,耳边唯有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砸得他胸腔生疼。
江少栩怔怔地发了下呆,然后不声不语,扭脸便走。
杜如喜在他身后轻轻地叫了一声:“江少栩。”
江少栩下意识回过头,两个人隔着三四步的距离对望了一眼,江少栩心里一紧,眉头也一紧,说:“别再来找我。”他转了下头,皱着脸想了一想,会转回去,道:“记得把传音炉还给我。”
杜如喜像是一怔,而后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头长发被他晃得更松散了一些,发丝一丝丝地垂落在脸旁。最后他像是自嘲一般笑了一笑,睫毛一颤,眼尾通红,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下来。
江少栩又愣了愣,之后没再说话,抽出背后的斗笠戴在头上,用手一压,转身离去。
第109章
江少栩归山的路走了一半儿,这才迟钝地想起来马扔下了没骑走。他木呆呆地原地站着愣了愣,愣完才想起那马是他顺手牵来的,本也不是他的,就又闷头闷脑地赶起路来。
一路走到山脚下,眼前是条岔路口,一条道上山,另一条通向福云镇。
他反应慢了半拍,恍恍惚惚记起来光带银子上山没用啊,这银子又不能直接喂徒弟,这才转身去福云镇上买米买面。
买完他路过小酒馆,酒馆的老板娘杵在大门口嗑瓜子,一见到他,眼里直放光:“欸!老江,过来过来。”
江少栩停下步子,侧头看过去,老板娘连拉带拽的,直接把人揪进了屋。
“跟你打听打听,你来的路上看见送亲队伍没?那个阵仗,一瞧就是大户人家嫁娶啊。”老板娘歪在柜台上,眯着一双美目笑得挺八卦,“那队伍一开始在青霄山下绕了个道儿,这要不是你人不在山上,我还以为是你娶媳妇儿了呢。”
江少栩一手拎着面袋子,一手扛着米兜子,整个人闷头耷脑的,也不吱声,在那儿门柱子似的站了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撂下手里东西,从怀里掏出鸟面具来,问道:“这个面具,你见过没有?”
老板娘明面上是做酒馆生意的,实际上来钱的路子是走江湖消息,也从各路上家接悬赏令,江少栩每回下山都要来小酒馆里接点合适的任务,领了赏钱好糊口。
老板娘拿过鸟面具,在柜台底下仔细瞧了瞧,又扔回来:“没见过。”
江少栩想了想,又问:“那无名教,你可有听过?”
江少栩本来是没报什么希望的,结果老板娘一听无名教仨字儿,立刻道:“没消息。”
说的是“没消息”,而不是“不知道”,江少栩面露诧异,老板娘歪靠在柜台上,抓起一把瓜子开始嗑:“‘无名教’的消息这些年一直有人在打探,悬赏的金额可不低,背后应该是有个大金主在查。”
江少栩皱起眉:“我也查,有消息告诉我,我付你钱。”
老板娘看了看他一幅没精打采的落魄模样,一个白眼快翻到后脑勺了:“你兜里能有几个钱?”
江少栩沉默了一会儿,耷拉着眉眼把酒葫芦放上来:“帮我灌满,酒钱记账。”
从酒馆出来,江少栩站在路边,在衣兜里掏来摸去的,最后将那个小荷包摸出来了。他盯着荷包呆了一呆,紧接着神色又开始变得烦躁起来。他不愿再多看,直接把荷包揣了回去,再在身上摸了个遍,最终抖落出来两枚铜板。他拿钱买了一串糖葫芦,用油纸包好,举着就回了青霄山。
青霄山上,他这前脚一进山门,后脚就跟上来一只黄毛的小土狗,也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个子不大点儿,呜呜嗷嗷的,就撵在他脚后头乱窜。他头一眼没瞧见,差点儿把狗崽儿带翻过去。
江少栩低头一看,皱了皱眉,紧接着他大徒弟邵凡安就窜了出来,隔着老远呢,就在那儿笑嘻嘻地喊:“师父!您可算回来了!这么这回晚了这么久?”
邵凡安跑过来,一弯腰把狗崽儿抱起来,在江少栩面前晃了一把,再揣进怀里:“师父,这是我下山时捡回来的狗,叫大王。”一边说,一边来接江少栩手里的米和面。
“你跑山下干什么去?”江少栩还是皱着眉,顿了一顿,含糊道,“我有事,在临镇耽搁了几天。”
“师父,您耽搁几天,山上都要揭不开锅了。”邵凡安吊儿郎当的,耍起贫嘴来就没完没了了,“我就下山打了两三天的短工,也没跑远,就在福云镇上的那家裁缝店做帮工,挣的铜板都拿来买吃的了。师父,我年纪大了,能挣钱,您不用瞎操心,您看您那眉头,都快皱成老头子了。”
邵凡安在这儿叽里咕噜的说个不停,江少栩气儿都没喘匀乎的,二徒弟身后跟着俩小的又都一股脑地围了上来。
一时间到处都在喊师父,江少栩脑仁直嗡嗡,手里的糖葫芦塞给祝明珠,祝明辰立马也转移了注意力,跟着糖葫芦就蹬蹬蹬地跑了。宋继言安安静静候在一旁,接过他手上的斗笠和酒葫芦,懂事地道:“师父,路途劳累,我给您放热水您洗个澡吧。”
江少栩回屋泡了个热水澡,换下的脏衣服扔在一边,邵凡安端着盆敲门进来给他收拾衣服,顺便把干净衣裳找出来放在凳子上,完事还不走,蹲在澡盆子旁边好奇地问:“欸师父,方叔这回怎么没送您回来啊?往常出趟远门,回来不都送您上山的吗?”
江少栩脸上盖着毛巾,仰头靠在浴桶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就你话多。”
声音挺凶的,邵凡安撇撇嘴,抱着盆就出去了。
之后过了十来天,有仆役打扮的人把传音炉送还上了山,是邵凡安接的,接过来他也挺纳闷,就跑去和师父问方叔怎么了,然后就又被师父凶巴巴地训了一嘴。
这后来,谁提方叔谁挨骂,时间一久,方默这个名字在青霄山上就没人敢再提了。
第110章
七年后。
江少栩怀里抱着酒葫芦,闭眼靠在车厢上,脑袋一点一点的,随着马车的行进而晃动。
“哥、哥,少栩哥!”全有有猫在他身旁,也不敢瞎扒拉,就在他耳朵边儿叽叽咕咕的,“你醒着没有啊?我这眼皮跳了一路了~~~”
江少栩其实人醒着呢,头天没睡好,他想着路上眯个眼,可惜身边搁着一个碎嘴皮子的全有有,他能睡着就有鬼了。
“咱们真要大老远的跑到南疆去啊?听说那地方虫蛇毒物遍地都是啊~~”全有有都快带出哭腔来了,“我这细皮嫩肉的可不禁咬……”
江少栩跟听不见似的,姿势都不带换的。
“你说你那位师兄……给的消息靠不靠谱啊?他可别——”全有有话说一半呢,忽然看到江少栩睁开眼,两记眼刀子直接飞了过来,赶紧改口,“前师兄前师兄……嘶,瞧我这嘴,是玄、清、真、人!”
全有有一个字一个字咬着音,完事儿赶紧观察江少栩脸色,又挨过去道:“少栩哥,那位玄清真人,消息准不准啊?南疆能有无名教的消息?那线索时断时续的,咱们查了这么多年了都没个实影儿,这次大老远的赶过去,别再又扑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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