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陈青嘿嘿道:“裴二,我听说蒋百夫长被你踢坏一颗?啧啧,你该不会是报复吧?之前他踢坏沈姑娘给你的鸡蛋,昨日你就踢坏他……”
忽然,李禅秀的耳朵被一双干燥大手捂住,陈青的声音瞬间变得遥远模糊。
他神情疑惑,转头看向忽然走到自己身后的人。
裴二依旧穿着破旧袍子,腰负黑铁弯刀,脸色俊冷,耳根却可疑地有些红。
半晌,他松开手,轻咳一声,在李禅秀耳边说:“污言秽语,别听。”
不等李禅秀回神,他很快又问:“你身体好些了吗?”
李禅秀点了点头,浅笑说:“好多了,昨天多谢你。”
裴二闻言,明显松了口气。
虽然裴二回来了,但李禅秀要跟他商量成亲的事,不好在伤兵营里说。而且也不好刚见到裴二,就拉着人走。
于是还是先帮张河看了伤,然后提起药箱,微笑问裴二:“我有些事想跟你商量,方便出去聊吗?”
裴二早就等得有些嫌张河麻烦了,闻言忙点头。
两人一起离开营帐,李禅秀原本还想去东南角那个位置谈,但裴二带他走到一匹枣红骏马旁。
见他愣住,裴二解释:“将军把这匹马赏我了。”
当然只是私下,名义上,这马仍是营中的,不过以后专供裴二使用。
李禅秀疑惑,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裴二耳后红了些,支吾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骑?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李禅秀不知他要带自己去哪,但需要骑马的话,可能是有段距离。永丰镇驻扎的士兵只有几千,但驻军的营地确实很大。
他很快点头,并朝面前高大的骏马走近一步,正迟疑间,腰身忽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掐住。
耳边传来裴二一声“得罪”,接着身体竟腾空,被忽然举起。
李禅秀当即呆愣住,下意识低头看向裴二。
裴二举着他,脸不红、气不喘,只声音有些哑,解释:“这样方便上马。”
显然,他以为李禅秀不会骑马,担心他上不去。
李禅秀:“……”其实我会骑。
但这样被掐着腰举起,感觉很奇怪,他忙抓着缰绳坐上马。
紧接着,裴二脚踩马镫,也利落翻身上马,接过缰绳。
李禅秀立刻感到后背贴着对方宽阔胸膛,下意识僵了一下。
虽然冬天衣服很厚,感受不到什么,但这种好像被人从身后环抱的感觉,还是令他有几分不自然。
他下意识挺直脊背,像一株翠竹,尽量不碰到身后人。
忽然骏马奔驰,李禅秀身体习惯性向后一仰,撞进一个有些冷硬的怀抱。
他僵了一下,很快又坐直。但枣红马奔跑飞快,一上一下的颠簸,让他时不时就向后撞一下。
刚开始还尴尬,每次都立刻坐直,腰身也紧绷。几次之后,他彻底放弃了,反正都是男的,靠着就靠着吧。
这么一想,再撞进对方怀中后,他干脆放弃,不再坐直,也放松了腰身。
忽然,一条有力手臂横过腰间,像铁箍似的,将本就靠在裴二怀中的他箍紧。
李禅秀瞬间又僵住,裴二哑声在他耳边解释:“马跑起来颠簸,我怕你掉下去。”
李禅秀这才渐渐松弛身体,像放松了警惕的小动物。
裴二无声舒了口气,低头看向怀中人乌黑的发顶,瓷白侧脸,紧抿的唇稍稍松了些。
李禅秀放松心神后,才发现裴二驾着马,竟带他一路出了营地。
他微微惊讶,流放来的女眷无故不能离开军营,除非有士兵跟随看守,或者是已经嫁给当地军户,搬到营外的军户家里住。
在永丰镇,有许多士兵在营地附近安家,时间一长,就形成一个个规模不等的军眷聚居地,甚至永丰镇最初也是这么来的。
裴二一路带李禅秀到一处离营地最近的军眷聚居地,下了马,他伸出双臂,想将李禅秀抱下来。
李禅秀轻咳,道:“我自己可以。”
说着,利落翻身下马。
裴二放下举着的手臂,微微有些空落,不过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他又胸腔盈满期盼。
他带到李禅秀来到一处房子前,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推开门,带对方走进去。
这是个带院子的住处,一间正屋,两间偏屋,其中一间偏屋放杂物,另一间是做饭用的锅屋。
房子是土坯墙,茅草屋顶,有些低矮,光线也不好。但相比军中的营帐,却更能挡风遮雨。
李禅秀眨了眨眼睛,转身问:“这是……”
裴二耳根红了红,说:“成亲后,我们得有个住处。”
第21章
裴二说完有些紧张, 见李禅秀愣住,忙又想说“这只是暂时,等以后赚了钱, 再换好的”。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听李禅秀惊讶问:“这是你买的?”
裴二闻言,忽然有些不自在,甚至赧然,闷声说:“不是, 是……我租的。”
李禅秀顿时放下心, 不是买的就好, 他们又不在这住多久,买的话, 不是糟蹋钱吗?
虽然这房子买下来,应该也花费不了多少,但对裴二来说, 很可能是一笔巨款。
裴二一直神情紧张,见他并未露出失望神色, 不由松一口气, 紧接着道:“要是不喜欢这个,还可以看看别的。”
李禅秀闻言摇头,这次认真打量起院子——篱笆扎成的院墙上绑着芦苇茅草, 既挡风, 又能遮住外面人的视线。
院子打扫得很干净, 篱笆墙边,垒了一个鸡窝。土坯房低矮破旧, 但该有的都有,是个能正常住人生活的地方。
若是能这样住在外面, 以后想办很多事,都会方便许多。
想到这,李禅秀神情若有所思。
裴二在他打量院子时,就不觉绷紧神经,仿佛被观察考核的是自己。直到见他露出满意神色,才终于放下心。
上午陈将军把他叫去,考校他其他方面的本事,又给他两本兵书,勉励他之后好好训练手底下的一百来号人。
当时他们骑着马,边走边说,经过这片军眷们住的地方时,他便忽然想到,自己和沈姑娘成亲后,也要有个住处。否则沈姑娘仍住药房,他一直住军营,跟没成亲有什么区别?
裴二微微低头,为自己的一点心机感到心虚。
其实他对眼前这个房子不太满意,觉得太小,又是土坯房,低矮破旧,实在委屈沈姑娘。
但他囊中羞涩,虽然赢下大比,得了一些赏银,但办婚礼还要花费,总归得省着点用。而且附近也没什么更好的房子……
正想着,李禅秀打量完院子,忽然转身,朝他浅笑:“挺好的,我很喜欢。”
裴二一听,蓦地抬头,目光都明亮了几分,握刀的手不觉用力,渐渐,抿紧的唇微微弯起。
李禅秀总觉得他打架时凶厉,其他时间沉默少言,但有时候,又觉得他像自己梦中养过的狼犬,尤其是被夸的时候。
他不觉也弯起唇,问:“这房子租下要多少钱?我也付一半吧。”
裴二闻言忙摇头,说:“不用,不贵。”
李禅秀却道:“不贵也不行,本来成亲就是你帮我,怎么能再让你破费?”
见他把界限划得这么开,裴二又沉默了,方才眼中的光也暗淡。
李禅秀见他不说,便拿出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一小块碎银和一些铜钱,递过去。
见裴二不收,他便道:“本来这也是你赚的。”
裴二正拒绝,闻言露出疑惑。
李禅秀解释:“之前大比,我押了你赢,赚了些钱。”
当然不止,还有他自己添的一些钱。
裴二闻言愣住,问:“你每场都押了我赢?”
李禅秀浅笑点头:“对,每场。”
裴二表情又空白了,一时忘了把钱推回去。
李禅秀趁机道:“剩下的钱就用来办婚礼吧,不用花费太多,办简单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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