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穆晏华,这是朝中一些大臣对他的称呼,他们督查百官,自然知道,也会报给穆晏华。
第一次时,他们还有点战战兢兢,怕穆晏华发怒。
却不想折子递过去时,穆晏华点了点那四个字,笑得意味不明:“亏得这位还是文官呢,就这水平。”
于是他们便知道穆晏华并不在意这四个字,背地里有时玩笑起来就会提一两次。
但当着穆晏华的面说,还是不敢的。
至于穆晏华知不知道他们在背地里也会玩笑提这个……小圆子猜他知道。
穆晏华,在小圆子看来,是比夏士诚还危险的人。
夏士诚空有玩弄人心的手段和高超的武功,但在政事上确实少了些天赋,领兵打仗也是一塌糊涂。可穆晏华在两者上面都很优秀。
不仅如此,穆晏华不在意的东西太多了,他不像夏士诚那么贪心,既要金钱地位,又要足够的尊重,那点阉人的自卑在夏士诚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所以夏士诚有很多的弱点,他看似拿捏住了很多人,却也被那些东西束缚住。
说来也是可笑。
但穆晏华……他这样的人很难找到弱点。
小圆子第一次跪在他跟前时,被他淡淡一瞥,就知道穆晏华很难相信人。
他和赵宝现在是在穆晏华跟前做事,但不代表他全然相信他们。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在东厂本就是笑话。
而穆晏华这样的人,若是在意点什么会怎么样呢?
小圆子跟着赵宝把马车调转,回头看了眼漫不经心站定在小摊贩跟前,看着好像有几分不耐,但其实细品就能发现,他真的很耐心地等着宁兰时挑木雕的穆晏华,心说那真是想不出来。
他在穆晏华二十三岁时跟着穆晏华,他听东厂里的老人说,他没来对时间,但也来对了时间。
前者是因为穆晏华不知为何近年来变得更为成熟冷寂了,行事作风相较往日也多了几分狠辣,对手底下少了些宽容;后者是因为……夏士诚老了,不仅是东厂,整个朝局开始活动起来了。
以穆晏华的手段,约莫不会翻船,这个时候跟着他,只要小圆子不生出二心,那么从此以后……不说康庄大道,至少比其他船要豪华富贵。
这些年,小圆子在这艘船上确实没生过异心。
一是因为外人多看不起阉人,他们太监总是低人一等,跟着穆晏华,自然比跟着其他人好些;二是因为在众多党派间,想要不那么违心地活着且要满足原因一,那也只能选穆晏华了。
世人都道穆晏华人皮恶鬼,但只有他们知晓,穆晏华手段虽狠绝,并不不像夏士诚那般,不过是冒犯了他两句就要人脑袋。
叫他动手的,都是犯了律法的。
但这并不代表穆晏华是个善人。
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好坏。
要问小圆子穆晏华是个什么人……
小圆子还是会说:人皮恶鬼。
只是那张人皮披久了,就长在血肉里了。
小圆子跳上马车,双臂垫着脑后,枕靠在车架上,悠悠道:“我今年生辰还没过。”
赵宝:“?干嘛,又盯上我存了好久的俸禄了?我跟你说那点钱我要去问仙楼听曲儿的,他们新头牌弹得一首好琵琶,唱起那词曲来简直一绝——”
“闭嘴吧你。”
小圆子翻白眼:“就这点志向,难怪主子老是嫌弃你。”
赵宝嘿了声:“那主子再嫌我也叫我一直跟在身边啊,哪像你,叫是叫着主子爹爹,但还得靠自己算计。”
小圆子:“……你想打一架是吧。”
赵宝不跟他打。
主要是打不过。
他换了个话题:“你提你生辰做什么?”
“我娘说寿星求神,神会应允。”
小圆子咧嘴一笑:“我要求神让主子和太子殿下就这样好好的一辈子。”
赵宝:“……?”
小圆子看他:“你不觉得近日主子脾气都好很多了么,没以前那般阴晴不定了。”
赵宝语气诚恳:“说实话,就只有你一个人敢在主子面前放肆。”
小圆子叹气摇头:“都怪你们先前受过那位调教。”
他说的是夏士诚。
小圆子说着,又深深叹口气:“主子喜欢活的,不喜欢死的。”
赵宝:“?”
这都什么跟什么?
第21章 21(三更)
宁兰时买了好些东西。
巴掌大的小狼木雕、草编的兔子、还有一个做工简陋的狐狸面具……这些都是他没瞧过的东西。
他其实一开始只是看看, 但穆晏华问他想要么。
他点了头,穆晏华便付了钱。他也大胆了起来。
最后就是穆晏华另一只手拎了一个布袋,里面全是宁兰时买的小玩意儿。
小圆子和赵宝找过来时, 便是宁兰时走得有点累了,在茶楼听说书先生说书。
好巧不巧,讲得正是穆晏华先前领五千精兵打冬戎那段。
——许是因为新皇不日登基, 各国皆要来使朝拜。
穆晏华对外头说书的如何点评自己不是很在意, 夸还是骂, 他都无所谓。
如今宦官当权,想也知道, 天下文人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只是京城就在天子脚下, 也没哪家说书先生胆儿那么肥,敢在京城骂穆晏华。毕竟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便都知道东厂眼睛最多的地方就是京城。
所以这段故事虽说的夸大,却全是盛赞。
再说, 事实也的确是穆晏华压了那些个武官一头。也是这件事后, 穆晏华在朝中的地位就彻底微妙了起来。
只是不知是不是有个人上了头,在说书先生讲到穆晏华如何在敌军中七进七出杀得那些冬戎人晕头转向毫无面子时,台下堂中有人一拍桌子,唰地就站了起来,醉态明显,嘴里也是大声嚷嚷着:“别的不说, 这阉人确实也干了几件令人拍掌叫绝的好事!”
他这话出口, 整个茶楼瞬间一片死寂, 无一人敢应声, 说书先生后半段话也卡在了嗓子里,惊恐地看着那男子。
宁兰时瞳孔微缩, 实在没想到自己这运气就这么……
他听见旁边剥花生的声音还在,便不由看了穆晏华一眼。
就见人神色淡淡的,嘴角噙着的那抹若有若无的笑也没半分变化,见他看过来,把手里的花生皮搓了后,还示意他:“手。”
宁兰时下意识地摊开手,穆晏华将一手剥好去了皮的炒花生放在宁兰时掌心里:“味道还行,但吃这些就差不多了,容易上火。”
宁兰时应了一声:“好。”
他盯着手里的花生,又看向穆晏华,见穆晏华单手成拳支着下颌,对上他的视线后挑挑眉:“怎的?”
那名男子已经被怕事的店家叫伙计弄走了,一边说着晦气,一边示意说书先生继续。
说书先生确实继续了,只是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抖。
不是他们知道穆晏华在这儿,而是因为他们畏惧。
那种恐惧已经浸入了他们的骨髓里,所以才会如此。
宁兰时看明白了。
……东厂、锦衣卫,在民间的影响比他想象得还要大。
宁兰时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和表情,却还是微低下了眼。
不要去想。
他告诉自己。
不要想。
……可是,所以他才不想当皇帝的啊。
坐在了这个位置,却无法随心而行。
于他而言,真的会很痛苦。
这一路瞧见的都是繁华时,他还在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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