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余道:“文承哥洗一洗,我灶房里还温着小米粥,等你洗完了就喝一碗。”
顾文承一晚上压根没吃多少东西,反倒是喝了一肚子酒,如今回到家被姜余这么关心,就觉得姜余说什么都是对的。
“好。”
姜余还道:“我还准备了一身衣服,就放在浴桶旁边,文承哥待会可以换上。”
“好”
“如今天气没有那么热了,要洗快一些,小心着凉。”
“都听你的。”
…
此时县衙内宅。
刘知县坐在正厅里,手里拿着白日的卷宗,刘夫人手持烛台走了进去。
“这么晚了老爷还在忙公事,也应当让伺候的人多点些烛台才是。”
刘知县听到声音后回神,“原来是夫人啊。无碍,只不过是些白日里看过的卷宗,临睡前想再看一眼。”
刘夫人长相端方秀丽,如今三十多岁的年纪浑身一股成熟的韵味,又因为之前身上带病,眉眼之间比常人多一分憔弱。
“我刚才听到大人在给顾秀才说媒?”刘夫人坐到刘知县对面笑着道。
刘知县把手里的卷宗放下,随意的道:“被他拒绝了,虽说那小子拒绝了这件亲事,但能看出来他是个感恩知礼的人。”
刘夫人佯装责怪的瞪了刘知县一眼,“人家顾秀才对我有恩,要不是顾秀才牵线请来的王郎中,我这身子如今也舒坦不了。今天晚上明明是想要摆一桌酒席来感谢顾秀才的,老爷却偏偏要给人做媒。”
刘知县连忙告饶,“我只是听说顾秀才聘了夫郎,又想着他年岁不小了,这才想给他做媒,谁知道这小子竟然和夫郎感情十分深厚。而且他面对诱惑又能直接了当拒绝我,可见他不仅学识好,品性也十分不错。”
此时侍奉的下人端来茶水,刘夫人拦下下人,她从下人手里接过茶杯,递给刘知县。
“我看啊,顾秀才说的没错,老爷就是在考验人家,要是当时顾秀才答应了老爷,老爷想必现在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刘知县听着夫人的话,面上含笑的低头喝茶。
刘夫人笑着问:“要说做媒,我这里倒是知道几个好人家,不过我记得安县尉家有三四个女儿,不知道老爷说的是哪一个?”
刘知县放下手中的茶杯,“他家三女儿。”
刘夫人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明悟,她转头看了一下站在自己身边的陪房。
陪房悄悄退身出去,紧接着一个小丫头不动声色的接替对方的位置,站在了刘夫人身后。
刘知县对这一幕无知无觉,他坐在那里感叹道:“水车一事对我来说或许是个转机。我让人查了查,发现水车多出现在南方,灌溉农田极为便利,没想到咱们这里竟然也能用。用水车引水,挖渠灌以农田,这将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这件事若是能通到上面,或许我就能升迁了。”
刘夫人微微一愣,接着露出大喜之色。
“我大哥如今在吏部任职,不如我修书一封把这件事告诉大哥,说不准到时还能帮老爷一臂之力。”
刘知县笑着道:“那就劳烦夫人修书一封给上京城的大哥了。”
刘妇人握住刘知县的手,道:“夫妻本为一体,咱们夫妻相伴十几余载,老爷何必说谢。”
刘知县仰头长叹,“执子之手,夫复何求啊。”
刘夫人笑道:“老爷这些年在宁隆县的功绩,我相信上面都能看到。再则《论语》中有言‘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妾身认为老爷这些年在为朝廷选才上是真正的做到了这一点。况且老爷还做到‘不以欲从人者昌,以人乐己者亡’,您是宁隆县百姓的父母官的同时,还和从前一样,是个品行端正的君子。老爷这些年真正做到了行有所止,欲有所制。”
刘知县看向夫人一脸感动,“知我者,夫人也。”
夫妻二人相伴说了好些话,刘知县有些困顿,“夫人,咱们去歇息吧。”
刘夫人站起来笑道:“我身子还没痊愈,晚上容易醒,怕惊扰了老爷。我今天早上听人说陈姨娘身子不大爽利,老爷不如去陈姨娘那边看看?”
刘知县想了想,“好吧。”
随即又嘱咐刘夫人身边伺候的人,要她们好好伺候夫人。
刘夫人刚回到正院就见陪房急忙忙的走过来。
陪房走到刘夫人身边,凑近些压低声音说道:“顾秀才拒了婚事的事情,奴婢已经让人传到陈姨娘那边了。这些年陈姨娘仗着夫人身子不好,身边又养了个哥儿,嚣张跋扈的很,这次肯定能让她栽跟头。”
说完后,陪房直起腰身站在一旁笑着道:“今年过年的那几天夫人去寺庙求签,那签文上说夫人今年遇贵人,如今那顾秀才可不就是夫人的贵人吗?”
刘夫人点了点头,“听说顾秀才的夫郎开了一个面馆?”
“是饸烙面馆,听说生意红火的很。”
刘夫人道:“明天让人去面馆里卖碗面,要正大光明的去。”
陪房笑着点头,“小的明白。”
此时县衙宅子的一处偏院里,一个长相貌美的小妇人,脸上带上不可置信的道:“你说那顾秀才拒绝了老爷说的媒!”
小丫头点头,“奴才听着真真的,这还是老爷身边伺候的人亲口说的,他们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他们还说,好像是顾秀才觉得安三小姐是庶出才拒绝的。”
陈姨娘一掌拍向身边的桌子,“反了天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秀才,竟然连县尉家的女儿都看不上?”
陈姨娘的表姑是安县尉的妾室,表姑有个女儿今年十五正是说亲的年纪,听说今年院试的案首是个年轻人,又打听到那秀才并无妻妾,只是聘了个男妻,陈姨娘的姑母便起了结亲的心思。
还托人说到了陈姨娘这里,让陈姨娘帮帮忙。陈姨娘自然是答应,可是她没想到那秀才竟然不同意。
而且,一个不入流的秀才,竟然因为安县尉家的三小姐不是大夫人生的就拒绝婚事,这摆明了就是在嫌弃她姑母,而且自己也是知县大人的妾室,那秀才岂不是也在嫌弃自己!
“真是不识好歹。”陈姨娘冷哼一声。
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只因为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便事事都矮正院那个女人的儿子一头。
前些日子那女人又安排大公子去名师那边读书,自己也去求了老爷,要老爷把自己儿子也带上。
当时老爷明明答应了,结果第二天她又被告知不行,理由是自己的儿子年幼,那位先生不教幼童。
什么不教幼童,陈姨娘觉得一切都是正院的女人在搞鬼。
突然一个小丫头从外面跑进去,“姨娘,老爷来了。”
陈姨娘连忙整理衣裳,刚从软塌上下来就见刘知县走了进来,她娇笑的走过去拜礼。
刘知县打了个哈欠,“起来吧。”
旁边侍奉的人端来水盆和帕子,刘县令洗手洗脸。
陈姨娘刚刚见到刘知县进门时的表情,便猜出来此时刘知县心情不错。
“之前让老爷保的媒,可保成了?”
刘知县拿起旁边的帕子开始擦手,“顾秀才已经成亲,做媒的事不要再提了。”
陈姨娘急了,“是那顾秀才拒绝了?我姑母那生的女儿我见过,模样生的极好,那顾秀才若是因为嫌弃是庶出的原因就拒绝,那他也太不知趣了。”
刘知县擦手的动作顿了顿,就听见陈姨娘还在继续说。
“不过是个小小秀才,竟然连县尉家的女儿都看不上。这次还是老爷您亲自保的媒,他都敢这样,可见他平日是个猖狂的人,老爷您可要好好教训一下他。”
刘知县突然想到刚刚和夫人谈话时,夫人说得那句‘行有所止,欲有所制’。
他背对着陈姨娘继续擦手,声音不急不缓,“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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