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上(127)
呼!安子默吐出一口气,挂上笑意说“大哥明白,如今大梁风云莫测,你也来帮大哥吧”
“小弟倒是想去这个国策府试试”安子期打着扇子悠悠的说。
“国策府?”
“怎么,大哥不相信小弟的才学?”
“不是,子期,如此多事之秋,你就少生些事端吧”安子默皱眉。
其实他心底对新政还是存着疑虑,万一真的坚持不下去,或者范相还是有别的办法,安子期轻易踏入恐怕日后受牵连。
“大哥放心”安子期刷的收起扇子,眼底又流露出桀骜“我倒觉得这国策府恐怕将来会很重要”
京城
宣帝看着传来的奏报,不知道该喜该忧,晋王公然削去世族之权,晋国必起动荡,可是单看这个国策,他又不得不慨叹六弟之聪慧,所以宣帝喜忧参半。
“此策如何?”宣帝问王谦和。
王丞相习惯性的撵着胡子“此策甚妙,可不适合朝廷”
朝廷各派繁杂,刚刚将京畿世族排除之外,也控制了齐瑾瑜关中世族的力量,此策一出,两边会再次借此策进入朝廷,只怕到时,朝堂会变成诸方把持的战场,丞相也不再能压制诸方了。
“晋国此策若成,晋王再无后顾之忧,恐怕朝廷就是他下一个目标了”宣帝担忧的说。
“所以不能让晋国成功,至少不能成功的那么快”王谦和顿了一下,看向宣帝“引晋国鹬蚌相争”
宣帝略微思索一下,便冲他点头说“此事老师费心”
“微臣领旨”王谦和领旨退去。
宣帝看了一阵奏折,总因为此事心烦,抬起头,他看着殿外忽然问“南宫神官今日入宫了吗?”
王公公像是早就猜到他必有此一问,毫不犹豫的说“进宫了,现在正在太后那边”
“嗯”宣地点点头,一把抓起旁边的扇子说“去瞧瞧”
“是”
建邺
冬天到了江南,就变的绵里藏针,看起来软弱无力,却透骨的寒冷,临近新年,城内各处都透着喜庆,连一贯严肃的军师府都是如此。
“国策府明显是为了和世族争权,可是藩国世族一直是一体,你觉得晋国可会有变?”付玉思倒了杯茶,推到杜雪堂跟前。
杜雪堂端起茶杯,晋国的新政他是最先知道的,他仔细的研究过,觉得并不会对晋国造成什么大影响,轻呷一口茶,他看向付玉思。
“下官以为不会,学宫未废,世家子弟也可入国策府,所以范、徐、安三大世族都没有动静”
“范文田没动,说明晋王并没有废除世族涉政的想法,不过是想收权,只是不知晋王殿下动了相国府,可会在动王氏、江氏、孔氏等人”
付玉思看向杜雪堂,若是晋王敢碰军勋世家,那么晋国必然是惊涛骇浪。
“不会!”杜雪堂果断的说“晋王以军功才有今日之位,不会贸然如此,晋国新政未成,大权未有全部收回时,晋王不会如此”
“你怎么知道?”
“我觉得他不会!”杜雪堂看着窗外笃定的说。
付玉思一阵诧异,杜雪堂回神赶紧解释说“晋王审时度势,不会一意孤行,也不会任由发展,他一定会等晋国稳定,世族寒门和谐相处,大权平稳移交,才会慢慢逐渐削弱军功世家的权利”
付玉思听着,认可的点点头,抬头调侃的说“你还真是很了解晋王”
“我也不过猜测罢了”杜雪堂也笑着回答,语气没有半分波动。
如今付玉思再跟他这么说,他心里已经没有半分感觉了,也许是时间久了,也好像是一夜之间,他对晋王的一切都淡然了。
“雪堂说的对,晋国新政尚需时日,而我们不能让晋王有这个时日”付玉思冷笑一下,神色里带上认真。
事权集中,没了后顾之忧的晋王,一定会把目光瞄向关中,到时候吴国就进退两难了。
“需要下官怎么做?”杜雪堂问。
“这事还得慢慢谋划,你先仔细看着晋国”
杜雪堂见他不愿多说,也没有追问,看着付玉思又说“军师,晋国之策,吴国可用吗?”
付玉思诧异一下,眉梢微扬,没想到杜雪堂还注意到这点,他心底赞叹一下,看着他解释 “吴国天下首富,商贾云集乃有如今吴国繁华,商贾与世族大都一体,此策若用在吴国,恐怕还未有人响应,就会有大批商贾逃离”
“多谢军师教导”
“呵呵··雪堂你有宰相之才”
付玉思又和他闲聊了一会儿,杜雪堂就告辞,一推门,看着眼前的冬日,有些怪异。
倏忽间时间过得飞快,杜雪堂在王宫参加了新年的酒宴,中午回来趁着酒意睡着了,太阳开始打斜的时候,他忽然醒了,像什么人在梦里推了他一把,忽然就醒了。
披上一件衣服,他起身往门外走,江南没有雪,只有阴森森的冷,他站在树下仰头看了看,一瞬间有点眼花。
怎么好像是棵梧桐树?
“大人,府内已经布置好了,大人可还有什么要加的”管家站在旁边恭敬的问。
杜雪堂拉了拉袍子,在原地转了一圈,又站定缓缓的说“少了点雪!”是少了点雪,我还是喜欢京城那凛冽,狂妄的大雪!
哗哗的细雨冲刷着王宫的琉璃瓦,虽说春雨贵如油,可是这三四月间也下的勤了些,秦宇被雨声惊醒,看着窗外有点烦躁。
起身越过身边熟睡的慕望,他披件衣服往外间走,这个时辰伺候的宫人都睡了,他自己点了一盏小小的宫灯,坐在窗口对着细雨出神。
除了冬日到各地巡边,秦宇真是硬生生的被困在这王宫好几个月,倒让他有点佩服陛下,是怎么在皇宫坚持下来的。
从前他也在王府一住好几个月,可是那时有很多事都不需要他管,只要逗逗美人,或是··纠结些自己摇摆不定的心事。
如今真是忙了许久,许久!
新政的推行,世族的反扑,前几日东阳又有了水灾,还有··新年时自己那扰扰不定的心绪,所以秦宇才不回永寿殿寝宫,每日待在别人院子里,像是害怕醒来后冰凉的身侧。
送走都送走了,本王不该是如此犹疑不定的人啊!
缓缓吐了一口气,秦宇看着窗外不停歇的雨,那股烦躁又回到心里,他脑袋里有根弦越绷越紧,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知道晋王有什么不对劲。
轻微一声响动,秦宇微微侧耳,知道大概是慕望醒了,本该开口叫他,却不知怎么的没动。
慕望站在门口的竹帘后,透过竹帘的缝隙,能看见小小灯影下的晋王,做为一名陪侍的公子他该上前,可是他实在是不想上前,晋王越来越易怒,越来越喜怒无常,经常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发怒。
轻轻转身,慕望趁晋王还没发现小心的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秦宇看着窗外,叹息一声,不是为了慕望,却也不知为什么,总之他再也没睡着,索性起身离去。
乐兴殿
小福子哈欠连天的站在门口,晋王越来越勤政了,有时天不亮就起来看公文,一看一日,除了吃饭什么都不干。
他又打了个哈欠,忽然看见前面一点灯光,摇晃着飞快的向这边跑来,他皱眉迎了过去。
“什么人,轻点”小福子呵斥,怕惊到里面的晋王。
“福公公,东阳郡··急报”传讯的小卒喘了一下,晃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公文。
小福子看见上面的火漆,脸色立变,快步带他进去“王爷,火签急报”
啪的放下笔,秦宇看向他“带进来”
传讯的小卒进殿跪下,小卒浑身湿透,秦宇看见他脚下还沾着泥土。
“王爷,东阳急报”
念子平?火签急报只有晋王能看,念子平才上任几个月,就给他送来一份火签急报,秦宇有些担忧的打开信笺,字迹有些缭乱,显然念子平写信时,也是匆忙得知,还有些慌乱。
“此事都谁知道了?”
“郡守吩咐小人将信送到王宫,可是··东阳全境恐怕现在已经都知道了”小卒跪在地上回答。
“下去吧”秦宇压低眉峰想了一下说“小福子,传赵志平”
“是”
天亮了一些,但仍是阴沉沉的,秦宇看着仍然不停歇的细雨,心底仍是不停的翻滚烦躁,但却出奇的清明。
这政事,还是有些好处的。
☆、多事之秋
大梁北门,阴雨绵绵,行人稀少,水天一线的尽头,一骑快马飞速而来,转瞬就到了城门,哨骑插着黑色的晋字旌旗,高举着令牌。
“六百里加急,东阳民变!!”使者高呼着,余音回荡。
乐兴殿
“让先生猜中了,东阳果然出事了”秦宇揉揉眉心。
年初第一批国策府的士子外放,东阳这个地方本就没有世家子弟愿意去,正好让念子平等人补了缺,当时赵志平就担忧东阳事多,若有问题恐怕沦为世族攻讦把柄。
“还好”赵志平看完念子平传来的信,放下说“虽然事出仓促,但是终归不过是流民,郡府稍加安抚,便能平定,此事难在大梁”
自春暖,东阳一直在闹灾,徐文柏为首的世族老臣一直在攻讦念子平失职,如今此事一出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即便是晋王也很难顶住压力,不贬谪念子平。
“无事,只要此事念子平能尽快解决,本王还能再压压”
“王爷,王爷··”小福子快步奔进殿“六百里加急,东阳民变,数县失守”
当!赵志平手里的被子落地,一瞬间有些阴沉,目光看向晋王,晋王眉峰低压,也面有不虞。
怎么会沦陷的这么快!
六百里加急军报,此事必得公布,群臣商议,东殿内,除了范文田仍在府内称病不出,其余人全部到了。
“东阳年年水患,却未有如今酿成民变,这只能是郡守县令失职”徐文柏跪倒说“请王爷严惩郡县失职之过”
重臣呼啦啦的跪下不少,秦宇坐在那里没有出声,半晌才看向徐文柏“徐上卿以为该如何处置?”
“削东阳办事不力县令,杀郡守念子平以平民愤”
“胡说八道”刘元思指着他生气的说“民变未平,竟然先斩郡守,简直胡说八道”
“刘大人,民变乃郡守办事不力,民怨沸腾,不杀念子平,何以平民愤”一人站出来说。
“好了”秦宇打断两方无用的争斗,问“你们都觉得该杀念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