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空荡荡的神龛前奉了三柱香,白昭乾回到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个盒子。
里面盛满了鲜红的朱砂。
……
夜半,少年正在床上睡得很沉。
身上又是那股熟悉的灼烫,而后又迎来舒适的冰凉,他本能地搂着那团冰,突然间耳边一阵铃响。
白昭乾猛地睁开眼睛。
此时他的房间里挂满了绷直的鲜红细线,仔细一看,那些细线竟都是细碎的朱砂连接而成的,凭空飘荡在半空之中,而每条绳上都有一枚金色的小铃铛,轻轻一碰就会发出声响。
白昭乾的床就在细线之间。
床上,有一团黑影正跪坐俯视着他,双手撑在他脸颊两侧的枕头上。
诡异的是,枕头并没有出现凹陷。
白昭乾眼里闪过一抹狠辣,沉声念道。
“上掣天庭,下达幽冥,风火雷兵,皆听我令,灭其魂形,速收邪精!”
随着他的声音,窗外的天空开始变得昏暗,月色无华,黑云翻卷,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伴随着刺目的电光闪烁,聚集于这栋小公寓之上。
白昭乾用的是威力极大的五方雷咒。
当然这个五方不是嫩牛五方,是东南西北中,又或者说天地水神妖五方雷王的五方。
从咒语就知道这五方雷咒的威力有多大了,召来的天雷能直接摧毁鬼魂,连轮回都入不了。
白昭乾甚少用这样强大的咒,但一来这鬼实力不容小觑,二来,他也要让这种胆大包天半夜爬床吸他阴气的鬼付出代价。
只是白昭乾施展的五方雷咒刚刚成型,就见那黑色鬼影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抬起一只手。
他也没出什么声,只是虚空抓了一下。
天上声势浩大的雷云,就这么消散了。
白昭乾:?
五方雷咒威力虽大但成型的时间也长,在成型之前几乎没什么威力,这鬼实力不弱,能迅速击散雷云,说明它对阵天师的经验十分丰富。
怕是要经历一场恶战。
还好,白昭乾早就做了准备,藏了一张符箓,他伸手在枕头底下一抄。
那黑色鬼影看到白昭乾指间朱砂纸符的那一刻,也不再那么淡定了,白昭乾以为他想往外逃,正欲操控朱砂金铃阵将那鬼制住,孰料那家伙朝他直接扑了过来。
下一刻,黑色鬼影钻入了白昭乾脖子上挂着的,那枚从不离身的幽黑戒指里,再也找不到踪迹。
第7章 未婚鬼夫
白昭乾,天生极阴之体,自小展现出了惊人的道术天赋,自开天眼,可见万鬼。
道家讲究阴阳调和,极阴极阳都并非好事,白昭乾的极阴之体没少让他在童年时候受苦。
迄今为止的各种典藏古籍里,记载着的极阴之体的所有者,没有活过20岁。
十八岁生日,白昭乾在自己的小公寓门口收到了一封通体纯白的信件,展开一看,居然是一封婚书。
喜庆用红,婚丧用白,白昭乾想都没想就把那婚书撕了。
何况求亲的,还是一个男人。
十九岁生日,白昭乾收到了现在脖子上挂着的这枚戒指,戒指通体幽黑,看上去像是黑曜石之类的材质,但白昭乾知道,这是一枚骨戒。
骨戒上燃烧着地府黄泉之下,幽冥深海海底万年不灭的鬼火,价值连城。
是那个男人的嫁妆——至少白昭乾认为自己才是下聘的一方。
问题这东西没人买啊!普通人谁知道这东西多值钱。
所以他把骨戒丢了。
二十岁那年,他要死了。
透彻骨髓的阴寒犹如跗骨之蛆,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的身体,生气一点点地流逝,他也没有力气施展护体的道术,黑暗之中,恶鬼罗刹妖邪围了整整一圈,耐心地等待着瓜分美食的那一刻。
直到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来。
后来的事情白昭乾记得不太清楚了,连男人的长相都记不得了,只记得他和那个男人签订了婚约,也活了下来。
男人……不。
他是鬼,白昭乾知道。
他馋自己身子,白昭乾也知道。
“那你倒是把嫁妆给我啊!拖着不给算什么男人!”
好多钱呐!!!
白昭乾将脖子上的骨戒取了下来,放在床上,拿枕头砸它。
“开门呐,开门呐,你有本事开门呐!!!”
“开门,东风快递。”
“你好先生,抄水表。”
骨戒:……
白昭乾砸累了,将枕头一丢,抱着胳膊生闷气。
结了这个莫名其妙地婚后,事情却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自己被对方按着吸取阴气,成了他炉鼎一样的存在。
那个白昭乾记不清面容的,身形高大的鬼,消失了。
算算时间,正好是整整两年前七月半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了踪迹。
他瞄了眼那安安静静装死的骨戒,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还求婚呢,求完婚两年都不见人影,是不是跑出去偷吃了啊?家花那有野花香,嗯?”
说完这话,白昭乾忍不住就觉得自己像个被老公抛弃多年独守空闺的怨妇。
但那骨戒却轻轻动了一下。
有效?白昭乾一挑眉,想了想电视剧里的台词。
“我一个人,守着这个空荡荡的家,过了两年啊!!”
骨戒晃动的幅度又大了点。
“你再不出来,以后就别见我了!”
戒指开始略显激动地颤抖。
白昭乾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觉得自己还有些不入戏。
于是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学校卫生间里,遇到的那个被自己一脚踹没了的金主爸爸。
这下是真的很伤心了。
“嘤……”
身后传来一阵入骨的寒凉,白昭乾微微侧首,就见到床上的骨戒里,钻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身影不完全,只有一个脑袋,正看着他的方向。
没有五官,却透着一丝小心。
只是下一刻,刚刚还在哭哭啼啼的白昭乾猛地一拧身,凌厉的视线伴随着破空的风声,清瘦白皙的手掌直接抓住那黑色鬼影的脖子,将它从骨戒里扯了出来。
将那家伙往床上一掼,白昭乾顺势压了上去,咬着牙,恶狠狠地从齿间挤出一句。
“往哪儿躲?小兔窄汁!”
那黑色鬼影静静地被白昭乾摁着,良久,似乎是感受到了面前少年心里的愤怒,它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白昭乾警觉,作势要挡,可那修长鬼手绕过他的手臂,在他乌黑的发蓬顶上轻轻拍了两下。
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又有些亲昵。
不管怎么样,他没有感受到的恶意。
白昭乾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戒指里的人的身份,心说也是,都“结婚”了,还能弑夫不成?
缓缓松开手,白昭乾抱着胳膊,非常嚣张地坐在黑色鬼影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打量了一会儿,他开口道:
“你这两年去哪儿了?”
虽然他记不得那个和他“结婚”的男人的名字,也忘记了他的模样,但白昭乾很笃定,这个看不见面容的黑色鬼影就是“他”。
但也不是他。
果不其然,那黑色鬼影和白昭乾想的一样,茫然地摇摇头。
“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黑色鬼影点点头,要去牵白昭乾的手。
白昭乾想要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但犹豫了一下,还是任凭黑色鬼影握住了他的手掌。
黑色鬼影托起他的手,轻轻咬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冰凉干燥的触感顺着指尖传递上来,却并没有呼吸打在手背上。
白昭乾静静看着鬼影的动作,感受到一点冰凉正轻轻摩擦他的指肚。
就像……一截小舌头?
抽回手擦了擦上面不存在的津液,白昭乾继续抱着胳膊皱眉。
如他所猜想的一般,这黑色鬼影已经不像两年前那样有着清晰和意识和如人类一般清明的神智,也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只剩下本能。
人在某些情况下会失忆,比如受到过大的刺激,或者说大脑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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