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刚刚白无常似乎被老人的回答噎了一下。
还有一个细节,则是那白无常所说的话。
“有钱不花白不花”这句,他觉得并不是白无常本来的意思,因为在他开口说“有钱”二字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停顿。
“有钱不花白不花”这句话,可算不上是什么俗话,真要说俗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反而更广为人知一点吧?
再加上那白无常说话时的刻意停顿和语气,白昭乾怎么想怎么觉得,他话语里隐隐约约带着点引导的意味,只是不知道老人是没领悟到,还是说真的已经看开了,也放下了。
白昭乾边琢磨刚刚看到的东西,边将小纸人召唤了回来,他刚把小纸人收好放进袖子里,就听身旁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谢必安突然笑了一声。
白昭乾转过头,这是怎么了?
“哎呀。”谢必安摇摇头,啧啧了两声,似乎颇有感慨,“好久不见人……哦不,鬼都变样了,我差点还认不出来。”
“看来这京城城隍庙里的油水,还真是挺多的啊。”
谢必安一句话,说得在场的两个活人都愣了,白昭乾转头看了一眼范无咎,就见他微微一挑眉,似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
“是他?”范无咎问。
谢必安别有深意地一笑,“怎么样,你也很惊讶吧?”
“变化确实很大。”范无咎点头道。
“你们俩在说什么啊?”白昭乾好奇地问道。
陆澄也点点头,就是就是,别打哑谜啊,把话说清楚点。
“那白无常,我和范范之前就认识他了。”谢必安招招手,示意他们边说边往回走,“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是不是个京城城隍庙的一员阴差呢。”
陆澄也是难得有机会和阴差交,于是十分好奇地道:“那他当时是什么?”
“他的出身啊,是一只饿鬼。”
谢必安一句话,将白昭乾和陆澄都震住了。
“恶鬼?”陆澄惊讶,“那他的怨念呢,被化解了么?”
谢必安纠正他,“不是穷凶极恶的恶鬼,是饿鬼道的那个饿鬼!”
“饿鬼道出来的?”白昭乾十分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难怪了,我说他怎么那么瘦,都脱相了。”
饿鬼,顾名思义就是肚子很饿的鬼,具体还可以细分为很多种类,比如针口饿鬼,就是嘴巴和针眼一样大,东西都吃不进去;炬口饿鬼则是吃下去的东西都会变成滚烫的熔岩,灼烧五脏六腑。
但不论是那一种饿鬼,都有一个统一的特点,就是瘦。
和干柴比肩的瘦。
“他现在比之前可胖多了。”谢必安满不在乎地道,“以前的时候才叫瘦呢,皮把骨头都勒到一块儿了,跟竹篙子似的。”
陆澄在一旁听着,突然道:“咦,饿鬼也能当阴差吗?”
“从一开始,是不能的。”范无咎在一旁冷冷地道。
“一开始不能,那后来呢?”陆澄get到了他话里的意思,好奇追问。
地府一开始也是讲究出身血脉的地方,最开始是唯有神仙出身的才可以胜任判官、阴帅等职位,后来慢慢的,一些生前受到敬仰或者死后被纪念赞颂的人也能任职了。
“我和范范本来就是普通人,这你们总知道吧?”谢必安道。
陆澄和白昭乾都点点头,谢必安和范无咎的故事基本上大家都听过。
他们原本是普通人,后来一个为了守约而死,另一个知道后就跟着殉了。
上天感动于他们的兄弟情,所以才让他们成了十大阴帅之二。
“对,一开始地府的选人任用是很严格的,后来因为人口越来越多,地府忙不过来,因此也逐渐开始聘用一些生魂,后来出现了第一个被任命为阴差的,出身‘低劣’的恶鬼,慢慢地就没有谁再计较什么出身了。”谢必安道。
陆澄:“所以,随着制度逐渐放松,那个饿鬼就坐到了城隍庙无常的位置上?”
谢必安摇头,“一开始我见到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小小阴卒,后来就慢慢地越爬越高,之后就调离泰山地界了,没想到居然来了京城都城隍任无常。”
“这职位很高么?”陆澄搔搔头。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了解啊。”谢必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城隍庙分都、府、州、县四级,城隍庙等级越高,城隍司下的无常地位也就越高。”
换句话说,在无常界里,除了谢必安和范无咎,刚刚京城都城隍庙的两个无常,就是等级最高的了。
“哇塞,厉害啊。”陆澄惊叹,“他能从一个阴兵小卒做到这个位置,确实是不可小觑。”
谢必安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句,“是啊,那家伙的手段可不少呢。”
陆澄显然对那个京城白无常的出身感到十分惊讶,边走还边感叹,“天啊,真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白昭乾和谢必安正聊着那老人家的情况,闻言回过头。
“没想到他能走到这么高的官位啊!”陆澄小跑到白昭乾身边,“我还以为就算明面上大家不在乎他是饿鬼道出身,实际上也会卡着他不让升职呢,现实里不都这样么。”
白昭乾看他,“你还挺世故。”
“没有啦。”陆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一旁的俩无常都朝这边瞧了一眼,谢必安开口道:“这有什么,他也就做到京城都城隍的无常而已。”
“这还没什么啊?”陆澄张大嘴。
谢必安拍了拍白昭乾,伸手一指自己的衣袖,“这位。”
白昭乾愣了愣,然后才意识到谢必安袖子里装的是那枚东岳大帝印,于是点点头。
谢必安见他领悟到自己的意思,于是继续道,“这位啊,当年可是去幽冥之海走了一圈,捡回来一只小鬼,你知道后来那小鬼做到什么地步了吗?”
白昭乾摇摇头。
“那个被捡回来的小鬼,不就是现在的酆……”
“小白!”
范无咎轻轻喝了一句,谢必安也意识到自己多言了,于是立刻闭嘴。
“什么啊,那小鬼是现在的什么?”陆澄着急,话别只说一半啊,吊人胃口又不说最可恶了!
“哎呀没什么没什么。”谢必安摆摆手,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啊对了,我想起来我和范范还有事,就先走了,如果有什么情况,你再通知我……哦不,通知范范啊,别影响我推水晶!”
白昭乾一阵无语。
两个无常初来乍到能有什么事儿,可看着谢必安这么明显地岔开话题,估计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而且白昭乾也有其他的心事,没兴趣打听地府的历史是怎么样的。
想到这儿,他看了一旁的陆澄一眼,后者正傻呵呵地和谢必安范无咎挥手告别,眼底初见黑白无常的兴奋和不舍一点都不遮掩。
摇了摇头,白昭乾叹气。
黑雾渐散,朗月重现,白昭乾刚转头想要开口说话,身后的大宅院里就传出了餐盘摔碎的声响。
紧接着,便是一个女人的哭泣。
陆澄也后知后觉地回过头,白昭乾就听他啊了一声,而后微微颔首,朝那大门轻轻说了一声“节哀”。
“走吧。”白昭乾伸手一搭他的肩膀,“我有事情要问你。”
陆澄愣愣转过头,被白昭乾带着往前走,“偶像你要问我啥?”
“先找个地方,慢慢聊。”白昭乾道。
两人都不爱喝咖啡,于是白昭乾就近找了一家比较安静的奶茶店,在店里最里面的小桌旁坐下。
时间已经不早,因此店里的顾客三三两两地散坐着,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等奶茶送上来了,白昭乾把陆澄点的那杯往他面前一推,就见他激动地伸手拿过,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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