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植物是真的很有意思:
当它感知到边区威胁性降低,就会往边区那边生长,拓宽一下它的覆盖面积;
而如果边区战事不顺,暴植有蔓延迹象,它就会往安全区的方向缩一缩。
所以,人们只需要看这片树林的分布形状,就可以推断出帝国边境线的走向。
它被起了一个很好的名字,叫“安全林”。
十多年来,这片安全林的面积已经大大增长,大有成为森林的趋势。
这是因为从顾山上台以来,帝国实施的是大刀阔斧的扩张战略。
人类,自从进化出哨兵和向导,主流政见就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人类向特殊人类的进化是末世到来的标志,在末世降临之前,应当守住现有安全区规模,平稳度日。
而另一派则认为,特殊人类的出现是迈向高级生命体的必经之路,而现存的边区安全区分野,只是自然选择造成的混乱环境,只要战胜困难,边区也会为安全区,人类终将是地球上最高级的生命体。
——这一派的代表就是顾山,从他成为帝国的总司令,提出的治国理念就是:
“以顾山总司令为核心的特殊人类共同体,终将恢复世界秩序。”
在他们看来,普通人类与特殊人类的对立,安全区与边区的对立,是世界范围内秩序混乱的体现。帝国有责任、有担当,要将全人类团结起来,扩张安全区,消灭边区所有危险,恢复世界秩序。
很有野心。
很有道理。
很有吸引力。
顾山靠着他双S的精神力,以及不断拉拢的人心,从在边区服役的一个普通战士,一步一步爬到了帝国总司令的位置。
他提出的那句治国理念,被组织宣传部用朱红大字贴在了墙上,并且在安全区的许多醒目的广告位都有宣传。
边区,就更不必提了。
顾山从焚化室出来,已经恢复了冷静。
人死不能复生。
这个道理他从在边区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当时刚成年的自己来边区服兵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被一棵暴植撕碎,然而无能为力。
因为上级下达的命令是——
“撤退。”
撤退。
顾山穿过医院飘着消毒水的走廊,嗤笑一声。
医院墙上挂着一幅裱好的字,是顾山十年前亲笔题写的那句恢复世界秩序的雄心壮志。他掠过自己的题字,想起白海青还在边区与他一同奋战的时候,常常跟他说的话:
“你当边区的地是那么好打的么。回来吧。”
顾山就从来没听过。
他甚至当着白海青的面写下了这幅字,让人挂在墙上。
他每天冲在前线,集结最强的哨兵队伍,与暴植和异兽缠斗。
常常是去的时候是整编制的队伍,回来的时候是大批的尸体。
白海青带着向导团,给哨兵战士挨个做精神梳理。
边区是有宇宙射线的。
这也是为什么这里有如此多的变异动植物,还有无数未知的危险。
白海青那时给休整的战士们调理完,从地上站起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他对顾山说:“总司令,你知不知道宇宙射线也是能影响人的啊?”
白海青是二S向导,整个边区唯一能跟顾山在精神力上抗衡的人。他性格活泼,从来没真的畏惧过这位比他稍大一点的总司令,一直都称“你”。
而顾山从来没跟他计较过。
顾山阴鸷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做完精神梳理之后,疲惫躺着的哨兵战士们。
白海青在他跟前立定站好,严肃道:
“总司令,我们已经汇报过多次,对长期出入前线的哨兵,向导的安抚作用很难起效了。”
白海青见顾山没有反应,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在帝国的历史里,我们都是背靠安全林,固守安全区的,一旦离开安全林距离太远,风险会无法控制。”
顾山这时候才微微抬头,瞥了一眼白海青。
“我们目前的安全林,是不是范围扩大了?”他问。
白海青顿了一下,“是。”
“是不是意味着安全区扩大了?”他又问。
白海青继续回答:“是。”
顾山往后靠了靠,姿态大度宽松。他望着立正站好、军服笔挺的白海青。
“那你的问题在哪里?”
语气没有一丝不耐和责怪。
白海青眉头紧锁。
“我已经说过了,向导的安抚,对那些战斗在一线的哨兵,效果已经很差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可能都会陷入精神域暴乱,到那时,我们没有任何介入手段。”
他看了一会儿顾山,语气稍微有些急:
“而且您没有发现吗,在前线待得越久的人,如果牺牲了,他的遗体对暴植的吸引力会变得更大——我们基地现在停放战士遗体的时间都不能超过一个小时了,必须尽快火化,不然暴植很快就会来。”
顾山双手交叉。
“那你的建议是?”
白海青毫不犹豫地说:“撤退。”
“我们已经在边区走得太远了。先回安全林附近。”
撤退。
顾山走路带风。他嘴角勾着冷笑,满面嘲讽。
他的精神力在身后飘荡,很快被医院的新风系统给排了出去。
白海青……
你倒是退了个干净。
顾山一路走进白海青几个小时前还在的病房。
他走的时候,白海青还老老实实睡在这里。
回来的时候,却已经烧成了灰。
当年白海青说过的遗体停放不能超过一个小时,居然最后用在了自己身上。
他一把抓过那个故障的呼吸机,仔细检查着里面的各种配件。
他叫来一个工程技术员。这是边区的一个兵种,负责检修各种机械设备。
“故障原因。”他命令道。
顾山就这么站在一步之遥的位置,盯着这个年轻的工程技术员。他的精神力丝毫不加收敛,统统施压在这个技术员身上。
这是一个刚来服兵役不久的小哨兵。
在总司令的威压下,他的手指都在抖。他颤颤巍巍将故障部分拿在手里,转过来转过去,不时再拆拆卸卸。他逼迫自己全神贯注在手中的物件上,只有这样,他才能尽可能地少受总司令的影响。
过了好一阵,他终于检查完毕。
确认再三,他对总司令汇报:
“报告总司令,故障原因确定为设备老化。”
年轻的技术员扳开故障位置,那里有一道裂缝,就是这道小小的裂缝,使得整个供氧组件不能正常运行。
顾山盯着工程技术员指着的这个位置。
半晌,他问道:“设备老化,为什么不及时更换?”
病房里鸦雀无声。
顾山的下属们都站在门外。
因为没有等到回答,顾山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问。”
“为什么,不及时更换老化的设备?!”
顾山的眼神锐利地看向门外。
经历过刚刚在焚化室的那一遭,这些人似乎更不敢说话了。
在焚化室里的时候,因为说了实话,顾山能把他曾经的一个得力助手几乎活活掐死,又送到了生化实验室做样本。
此刻,总司令又在问责。
然而这根本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人的问题。
顾山笑得阴冷。
锃亮的黑色军靴往病房门口踏去。他的下属们立刻在走廊列队站好。
顾山停在病房门口,正对着这一行鸦雀无声、军容军纪极其规整的,他的心腹。
“都不说,当哑巴是吧……”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这些人,看他们被自己的目光触碰到的那一刹那,身体不自觉的瑟缩。
顾山深吸一口气,接着牙关咬死,双目怒睁。
他的精神力在一瞬间高密度凝结,形成一柄尖锐的利器,向着对面的人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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