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珏想着天帝总说南灵珠稳重懂事,修习术法又快,现在闯了事的是南灵珠,估计也不会多责罚,到时候糊弄过去就行了,他还能借此朝天帝撒撒娇想办法去宝孤海呢。
果不其然,南灵珠一回来,就被天帝抓了。
但这次,天帝大发雷霆,气得直接把南灵珠抓到南天门,差使人用魂鞭打了南灵珠十鞭,震怒地站在南灵珠面前,面色铁青:“南灵珠!你一颗灵珠我恩赐了养你,让你陪在珏儿身边是为了护他,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废物!”
说完天帝就把受了鞭痕的南灵珠扔在南天门,他不允许任何人过来看南灵珠,南灵珠孤零零地就呆在南天门。
南镜现在在南灵珠的身体里,他能感受到南灵珠那种茫然的情绪,南镜心想,曾经的自己作为一颗灵珠,被带到天界跟在云珏身边养大,估计什么都不懂,只是学着人家做哥哥,但哪里是做哥哥,不过是做把供云珏随意使用的武器罢了。
这个天帝可真不是个东西。
可是那时候的南灵珠不懂。
云珏却懂了,他和天帝大闹了一场,小心翼翼跑过来扶着南灵珠到了自己的住处,拿出伤药给南灵珠上药,南灵珠白皙青涩的后背是错综的鞭痕,红色的翻出了皮肉,云珏小心翼翼给南灵珠上药,翠绿的药膏缓慢涂在南灵珠的背上让他止不住的颤抖。
南镜也跟着颤抖,他想说云珏你手法太烂了,又烂手又抖,你别涂了,让我自己来。可惜他现在在南灵珠身体里,除了听和看,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尽管南灵珠就是曾经的自己。
南灵珠抿唇忍了,待药上好,他面朝下趴着,云珏期期艾艾地说:“你别怪父皇,他刚在鬼帝那儿挫了面子,现在天地两界的局势又紧张,迟早会有一战,父皇心情不好,所以……”
说着云珏也有点羞愧,因为云珏也知道,天帝云凌霄就是把气撒在了南灵珠的身上。
南灵珠突然伸出手,那时候的南镜只是南灵珠,而南灵珠的世界里只有云珏,已经长开但是还稍显青涩的少年人南灵珠把手放在了云珏的手上,南灵珠面朝下趴着,此时却费劲转过头,浅色剔透的瞳仁里带着认真的色泽:“没事,云珏弟弟。”
南灵珠在努力学着做一个好哥哥,云珏这个一向骄矜的少年大声的哭了出来,一下子哭倒在南灵珠的怀里叫着喊南灵珠哥哥,大哭一场后云珏抹着鼻子去给南灵珠熬粥了。
南镜心底叹了口气,难怪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云珏还是固执地跑到他的面前喊他哥哥。
可是,云珏安分了一段时日,还是去了宝孤海,是偷偷去的,甚至都没跟南灵珠讲,因为云珏实在是怕天帝再次责罚南灵珠,就自己跑了。
南灵珠一得到消息立刻去找天帝,可是天帝带着一众神仙不知道去了哪儿,南灵珠急得不行,他怕云珏惹出事来,只好迅速点了一些人直奔宝孤海。
事实证明南灵珠的预感是对的,因为云珏这次会不管不顾去宝孤海,就是要找鬼帝谢翊的麻烦,谢翊前段时间因为地界的灵气不足,带着一众鬼神打上天界强行拿走了灵气,这个举动狠狠挫伤了天界这群神仙的自尊,云珏也忍不了了。
鬼帝谢翊确实在宝孤海的黄金台疗伤,他镇守怨气多年,现在地界的怨气浓得已经粘稠到单独化成河,饶是谢翊的力量也镇压得万分辛苦,宝孤海的黄金台作为灵气与怨气的中转地,很适合谢翊疗养。
守在谢翊身边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孟婆郁安晏,郁安晏乃是人死后化作的厉鬼修成的鬼神,他虽然领了孟婆一职,管着天下人遗忘前尘的事,自身却是一个始终遗忘不了前尘旧事的鬼神,行事非常的偏激。
所以,当云珏用着仙器闯进黄金台要羞辱谢翊的时候,郁安晏直接把云珏认定为刺客,红金珠伞霎时化作漫天的流光朝着云珏飞去,这是一个必杀的杀招。
云珏在一片流光里,直接炸掉了天帝从各处搜刮的仙器宝器,云珏感受到这片流光的杀气,他气血上头,想到父皇那句大战迟早会来,看着脸色苍白在后方的谢翊,心想只要我杀了谢翊,所有的一切都能结束了,天界能独占所有的灵气,多好。
那是后来所有神仙都不愿提及的一剑,在宝器仙器炸毁的碎片里,在满片的流光里,云珏的翠绿玉冠被炸开,碎片把云珏的脸部刮伤,云珏不管不顾地举着剑朝谢翊冲去,他所有的灵气都汇聚在这一剑上。
云珏现在几乎都记不起当时自己的感受了,他当时经的事太少,从来都是在天帝和各神仙,还有南镜坚定的保护下长大的,他甚至不明白这一剑代表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想杀谢翊,那就杀了,又有什么呢?
换做是现在经历了一切的云珏,估计再也不会挥出那一剑了。
这是云珏最后悔的一剑,云珏依稀记得黄金台是谢翊做鬼龙胎的时候练剑的地方,而云珏要在黄金台上偷袭把谢翊杀死。
宝孤海的水波横荡,南灵珠携着千百的神仙打到黄金台,南灵珠透明色泽的瞳仁里映出那一剑的雪光。
云珏挥袖暴起,踏着仙器的光,在气旋里一气呵成地抽剑,细韧的剑身泛着银亮的雪光,因为云珏挥剑的速度极快,剑尖毫无颤动地快似一道雪亮剑芒,刹那间就到了谢翊的跟前。
“噗嗤—”是剑捅入肌体的声音。
血液猛地飚射出来,云珏这一剑,居然是正中谢翊的心脏的。
孟婆眼里出现癫狂地暴怒神色,他根本没想到这个被他误认为闯进黄金台的刺客居然是天帝的小儿子,那个携带了整个天界最珍贵仙器的云珏。
而云珏这个骄矜的少帝竟然这么的莽撞,一击阻挡后,竟然借着仙器爆炸的瞬间,定要杀死谢翊。
云珏现在是必须死了。
南镜能感到南灵珠的恐慌和茫然,那一瞬间,南灵珠快速地冲了下去,他挡在了云珏的面前,承受了郁安晏致命地一击。
疼,非常疼。
南镜只是在南灵珠的身体里,都感受到了刻骨的疼痛,是那种快要碎裂的疼,而南灵珠确实是碎裂了,南灵珠本来就是一颗灵珠,他挡下这一击的左手臂迅速地碎成了一块块,落在地上,灰飞烟灭了。
云珏昏了过去。
南镜感受到南灵珠茫然看了眼云珏这个昏过去的傻子,然后南灵珠吐着血虚弱地说:“别杀他,别杀云珏。”
郁安晏冷笑出声,挽起自己红金珠链的伞,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南灵珠,冷怒道:“给我滚开!我懒得杀无关之人,但你再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杀!”
黄金台上一片寂静,天界那群废物神仙在这个时候虽然来了,却没有一个神仙敢吭声,他们甚至连联系天帝过来的心思都不敢有,云珏居然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这下彻底完了,每个神仙都是这么想的。
南镜听到曾经的自己,那颗只是灵珠的南灵珠低着头,几乎把额头抵到黄金台冰凉的地面上,低声对孟婆说:“我可以修补鬼帝的心脏,我是灵珠,世间最精纯的灵气汇聚于我,我能修补心脏,让我修补……”
孟婆愣了下,眯了眯眼,认真打量着南灵珠,似是在考量南灵珠这话的真假。
南灵珠喃喃到:“让我修补,别杀他,”
“别杀他……”
南灵珠好似只知道这么两句话,他反反复复翻来覆去地说,内心是一片茫然和空白,他颤抖着肩膀,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南镜感受到一股难受的情绪在自己的心口横冲直撞。
南灵珠在难过,可是南镜清楚,当时的自己,当时的南灵珠,懵懂到连自己在难过都不知道。
因为南灵珠只是一颗灵珠,他什么都不懂。
整个黄金台上,已经经历人间世事的南镜清醒地想,这整个黄金台上,明明最有感情最傻最执着的是南灵珠,可是这里所有面目模糊的神仙都只是把南灵珠当个物件。
纷纷洒洒的金黄色桂花从空中飘落,其实黄金台之所以叫黄金台,不是因为这里堆满了黄金,只是因为黄金台上种满了桂花,这是由灵气蕴养的桂花树,每颗桂花树都是灵气和怨气运转的枢纽,洋洋洒洒金黄的桂花落下来,形似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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